再回到王府,已是下半夜,齐王只是吩咐薛婉婷好生休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薛婉婷,便带着人转身离开。
文怀阁的灯一直亮着,小枝一直未睡等着薛婉婷,见薛婉婷回来了,急忙上前,关心道:“姑娘,您没事吧?”
薛婉婷将手放在小枝的手臂上,任由小枝扶着:“无碍,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自己先睡觉,不用等我……”似是想到了什么,薛婉婷停顿了一下,面上浮起淡淡的落寞:“算了,以后可能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权当我没说吧。”
小枝见状,心有些不解和疑惑,她将薛婉婷扶坐在小几一旁,又替薛婉婷倒了杯茶,看着薛婉婷低头浅饮,神情虽是落寞但未见其他,一时间打消了心底的猜想。她知道薛婉婷藏着事情,有着不可告人的谋划,但要是真被齐王发现了,薛婉婷不会如同现在这般镇定。
“小枝,我有些饿了,你去小厨房帮我煮碗面吧。”薛婉婷放下茶盏,面露乏色。
小枝见状,急忙点头,心头忍不住埋怨齐王,带着人出去,却是连吃的都不准备。
见小枝出了门,薛婉婷却是再也坚持不住了,紧扣住小几边缘的手正在颤颤巍巍发着抖,今日为了万无一失,她断断续续服用了三枚药丸,现在药效消失,周身席卷而来的疼痛犹如被置于尖刀上凌迟,不过瞬间,额间的冷汗已经顺着流了下来,苍白的面颊上也染上了异样的绯红。
薛婉婷紧咬住唇瓣,撑着小几,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口,将门从里插上了门锁。这样简单的事情,做完已是筋疲力尽,她反身靠在门板上,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再使不出一点力气,整个人顺着门板滑落了下来。
“你怎么了?”这时,只听见一道急声传来,原本应该滑落在地的薛婉婷却是被一双结实的双臂给抱了起来。
薛婉婷虚弱地看向来人,她只顾着支走小枝,却忘记王府里还有个总是喜欢无邀来访的林肖。
林肖将薛婉婷抱放在一旁的软塌上,神情严肃:“你到底怎么了?”
他实在是搞不清楚,明明刚刚回来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薛婉婷眼中已是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偏偏两颊处又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水一般,刚一落到塌面,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可塌上的软垫,蜷缩着转到了一边。
她不说话,林肖只能看着背对着他的薛婉婷,看着薛婉婷无声挣扎,和那痛到无法忍受时身体不停地颤抖。
林肖心头一窒,这样痛苦的模样却硬是一丁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这该是有着多么大毅力,才能做到如此?眼前这个本该被人捧着爱着的女孩子,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林肖就那样站着,看着软塌上正在忍受非人折磨的薛婉婷,他计算着时间,这样非人的折磨已持续了快半个时辰,可见薛婉婷的模样,疼痛依旧没有减轻半分。他的眉毛拧在一起,薛婉婷是说过她之前受过重伤,导致伤了元气,所以气色看起来极差,可是如今看来,这哪里是紧紧伤了元气这么简单,依他来看,这分明是伤了根本,元气伤了是能补的,而伤了根本补无可补,要是不好好养着,性命堪忧。
他既是恼怒,又是恼恨,恼怒薛婉婷的隐瞒,也恨他自己的大意,薛婉婷说是伤了元气,他便信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姑娘,面做好了。”
听到声响,林肖暗道自己大意了,刚想着怎么解决,却听见躺在软塌上的薛婉婷说道:“今日有些乏了,先睡下了,你把面吃了吧。”
薛婉婷的话音很轻,听起来有些绵软无力,还真是像睡着后被叫醒了的样子。
门外的小枝顿了顿,有心想要劝说薛婉婷先吃点东西再睡,但这么久相处下来,知道薛婉婷说是不吃,那便是真的不吃了,于是说道:“那姑娘您早些歇着,要是您什么时候饿了,可一定要叫奴婢呀。”
小枝说完,只听里面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小枝看着红木盘上热腾腾的面条,她还真是有些饿了。
“她朝着小厨房去了,痛就喊出来,不用忍着。”林肖看着薛婉婷抓着软垫上已经骨节泛白的双手,喉头有些发酸,小枝可能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他必须先得将小枝那边解决一下。
薛婉婷听到林肖离开的声响,终于再也惹不住,呻咽出声,泪水顺着脸颊上湿漉漉的头发落了下来,她想父亲了,想弟弟了,这一刻她再也不想将汹涌而出的委屈掩藏。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渐渐消散,只是周身倍感疲惫,薛婉婷缓缓伸直了身子,想要起身。
“先躺一会儿,不要急着起来。”
薛婉婷心中一惊,她竟不知林肖是何时回来的,她转头看向林肖,想到先前的失态,心下有些别扭,脸上难免燥热。
林肖走到软塌一旁坐下,不放心地上下打量起了薛婉婷:“你现在总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薛婉婷看着林肖,手指着落在地上的东西,也不说话。
林肖顺着薛婉婷手指着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个靠枕,随即明白了薛婉婷的意思,将靠枕捡了起来,又将薛婉婷扶着,将靠枕放到了薛婉婷的身后,直到薛婉婷露出舒适的神色,又才走到一旁倒了杯茶水递给了薛婉婷。
薛婉婷有些愣住,茶是热的。
她确实是有些渴了,一杯茶被她喝了个干净,顺手又将茶杯递给了林肖。
林肖接过茶杯,放到一旁小几上,伺候人这件事他以前未曾做过,现在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见薛婉婷喝完茶,便垂下了眸子,以为今晚是问不出什么,索性作罢。
“今儿不早了,你早些歇着,我明日再找机会来。”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
身后传来薛婉婷的声音,林肖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
“我的确是患有旧疾,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薛婉婷说道,轻咳了一声,事已至此,显然已经是瞒不住了,与其等着林肖带人来给她诊断,还不如如实告知。
林肖走到一旁坐下,不解道:“那你今夜……”
“当初我深受重伤,强行动用了内力,后又遇到了雪狼,被雪狼所伤,加之云中冰天雪地,所以落下了病根,每每一到了天气寒冷或力气使得过大,浑身便疼痛难忍,今日为了从太子人马手中将那女子救出,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薛婉婷的语气平缓,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事情,可林肖却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虽是只言片语,他却能够想象出究竟是怎样的艰辛苦楚。
林肖深深吸了口气:“为何你在地牢时没有任何反应?可是用了什么药?”
薛婉婷知道依着林肖的聪明,她是瞒不住的,可也依旧有些诧异,她点了点头:“那药可以止疼,但药效过后,疼痛加倍。”
“那你还……”林肖一时情急,说到一半却又止住,他想问的话,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心疼,随即道:“你将那药给我一颗,我找人看看。”
薛婉婷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没了,今日我已经将药丸服用完了,说到这,倒是想请您帮个忙。”
林肖一双锐利地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薛婉婷看,见薛婉婷只是浅浅笑着,任由他的打量,一时间倒是不好判断薛婉婷的话是否是真,问道:“何事?”
“烦请您帮我前去配一些止疼和养生的药丸,我现在身份尴尬,轻易出不得府。”薛婉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