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完一天的练习,薛婉婷疲惫不堪,早早歇下。
“咚咚咚……”屋内传来敲门的声音,随即又传来薛明善小声地询问:“姐,你睡下了吗?”
薛婉婷没有说话,理智告诉她,薛明善也是受害者,可是情感上她却始终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薛家的血脉竟会是北朝的皇子!
这时,敲门声停了下来,但薛明善却没有离开门前,他知道他的姐姐没有睡着,是姐姐不想见他。他真的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他的内心从未如此忐忑不安过,心底里升起的凉意仿佛随时都在提醒着,属于他的光正在逐渐消失。
薛明善扶着门框,眼尾逐渐泛红,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姐姐,既然你已经睡下,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听着薛明善的话,薛婉婷心中顿时抽痛,她紧紧抓紧胸前的衣襟,她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门外之人的表情,不去接收门外之人所发出的情感,她扯着被子,将自己藏于被下。
久久未等到薛婉婷的回答,薛明善轻轻笑了笑,说道:“那好,姐姐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咱们明天见。”说完,他笑得愈发开心,就好似薛婉婷真的答应了他似的,只是笑着笑着,眼中的泪水却再也掩藏不住地落了下来。
薛明善察觉到眼角的湿意,愣了愣,他慢慢抚上眼角,发现他竟真地落了泪,泪水在满是沟壑的手中微微反着光。
他走到软塌前坐下,看着满手的裂痕,神色出现些许恍惚,他已经快要忘记这双手原本的样子了,也差点忘了他的嫡姐原本的模样了,自他懂事起,嫡姐就从未给过他任何好脸色,每每一遇到他,仿佛压根没看见他一般,转身便走……与现何其相似……
“是你自己先闯进我的世界的,既然来了为何又要离开呢?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答应过我的!”薛明善喃喃自语。
这夜,仅仅一墙之隔的二人皆是一夜未眠,他们本该是这世界上彼此最为亲近的人了。
第二日,薛婉婷起了个大早,她暂时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薛明善,有意避开,也不等小蝶和小春,自己洗漱完毕,乘着薛明善早起喂马还未回来,便匆匆去了骑射场,这样就算是在马场遇到,有外人在,薛明善也是不好来找她的。
只是令薛婉婷没有想到的是,竟会在骑射场的门口与薛明善碰了个正着。
薛婉婷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朝着薛明善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马场走了过去。
“姐……”薛明善的笑容僵在脸上,双眼郁色加深,他掏出胸口处一个帕子包裹住的东西看了看,死死捏住。
身后的视线终于消失,薛婉婷转身朝着还没上锁的门处看了去,依旧还能看到薛明善还未消失的身影。
他的身子小小的,仿佛比在将军府似还要瘦弱一些,即使是穿着奴仆的衣衫,身姿依旧挺得直直的,犹如悬崖上的一颗松柏,散发出丝丝清冷的高贵和倔强。
薛婉婷收回视线,抚上领口处玉珠的位置,深深地叹了口气。
“薛姑娘今儿来得挺早。”
身后传来陆护的声音,薛婉婷收起情绪,转身朝陆护看去,淡淡道:“陆先生来得也早。”说罢,也不管陆护的反应,薛婉婷转身就走。
这陆护却也不计较薛婉婷的无理,一路紧跟着薛婉婷身后。
薛婉婷站住脚,转身看向身后的陆护,皱眉说道:“陆先生还有事?”
陆护双手抄于胸前,神情自若,看着薛婉婷的眼中带着点点老谋深算的笑意:“薛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无需舍近求远。”
陆护的话一落,薛婉婷便知道那天晚上这陆护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动静,那晚的话既是说给薛明善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
薛婉婷不动声色:“陆先生在说什么?薛婉不明白。”
陆护欣赏于薛婉婷的沉着和淡定,笑了笑:“薛姑娘说笑了,姑娘自是懂的。想要以一己之力为父报仇是好事,但无异于螳臂挡着,希望薛姑娘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才是对姑娘最好的?”说罢,陆护便不再开口,只是盯着薛婉婷看着,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
薛婉婷皱了皱眉,与陆护对视良久,方才淡淡开口:“谢谢陆先生,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护也没有指望薛婉婷会立马答应,毕竟薛家教导出来的人他之前已经领教过了,那可真不是一般的轴。
陆护恢复往日的模样,若有所指:“真希望咱们以后的谈话能一直这般。”
薛婉婷轻轻俯身:“先生多虑了,薛婉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薛婉还有事,先行告退。”
陆护看着走向马厩的薛婉婷,笑了笑,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薛婉婷牵着马在跑道上跑了两圈,柳红翘几人才姗姗来迟,几人见薛婉婷明显已经来了许久都是一愣,心中的紧迫感骤增。比她们厉害的人还比他们努力,这还要不要她们活了?
几人也不再啰嗦,不等马仆牵马过来,走到马厩里牵起平日里各自骑的马,开始练习起来,几人你追我赶,颇有要一决高下的意思。
许是经由上次王雪柔的事件,这几日来骑射场格外风平浪静,柳红翘几人现在对薛婉婷是能避则避,实在是避不过了,也会开始礼貌打起招呼了,薛婉婷对此很满意。
又是练习结束时,丫鬟们在门外候着。薛婉婷刚一出了骑射场,小蝶和小春便迎了过来。
薛婉婷想着心事,没有主动和小蝶和小春说话,小蝶见薛婉婷神色不对,自觉有事,也不开口多问,只是恭敬地随着薛婉婷回到兰香园。
“小蝶小春,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晚饭不用叫我了。”薛婉婷摆了摆手,示意小春和小蝶离开。
小蝶和小春对视一眼,又瞧了瞧仿佛累极的薛婉婷,压下想说的话,两人悄声离开。
薛婉婷推开门,走进房间,视线在外间的软塌之上稍作停留,便又抬步进了里间。这时,桌上放着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走近一看,见是一由帕子包裹着的不知为何物的东西。
薛婉婷紧锁眉头,不知这东西究竟是何人放置的,又见包裹旁还放着一张纸条,瞅近一看,纸条上的字迹她很熟悉。
是薛明善!
薛婉婷犹豫了,终究还是拿起帕子,打开。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她的瞬间鼻头一酸,过往种种皆浮上心。
她和薛明善为了活命手拉着手在雪地里狂奔;不管多晚她的茶水都会是温热的;每每她服药后,薛明善总是在第一时间给她递上蜜饯果干……
而薛明善不过是一个刚要满十岁的孩子!
薛婉婷拿出果干轻咬一口,香甜的气息瞬间充满口鼻,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了下来,她再也坐不住了,她要去找她的弟弟,她的弟弟现在一定很害怕!
薛婉婷一把抓住果干,朝着骑射场拼命地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