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厨房,陆护这才放开捂住陆兰的手,面上难得地带上了三分严厉。
陆兰一看父亲这样瞧着自己,顿时不干了起来,嘟着嘴,将陆护的手甩开:“爹爹!你竟然凶我?我要告诉娘去,爹爹不爱我了!呜……娘你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早?你的女儿好可怜啊!”
陆护无奈,但也没有如同以往那般立即去哄着陆兰。陆兰自幼失了母亲,他难免溺爱了一些,有些事情他还需要再确定,左右也就不过是这两日的时间了。
陆家村临近边境,隶属富饶的南朝,但自然环境恶劣,虽是不至于同北朝子民一般以游猎放牧为生,偶尔得了空也是会结伴到山上狩猎,以此来补贴家用的。
这陆护家便是这陆家村有名的猎户,陆护打猎技术了得,为人和善,却喜欢独来独往,每每都是一人上山打猎,次次皆是满载而归,虽然独自带着一个女儿,但在这陆家村里就是连村长也会给几分薄面的。
养伤的日子过得很快,薛婉婷已经能在薛明善的搀扶下在庭院里小走几步。
薛婉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凳子上薛明善给垫着棉花做的垫子,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冷。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呆呆地望着从围墙上伸进来的树枝,树枝上已经看得见几点绿色,想来再过不久便会发出新芽。
薛明善坐在一旁,时而看看薛婉婷,时而又默默地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屋外传来的哭喊声拉回了姐弟二人的思绪,两人对视,薛明善开口说道:“姐,我去瞧瞧。”
薛婉婷点了点,只是说道:“小心点,不要让人瞧见了。”
当日陆护救了两人回村,隐秘得很好,至今为止村里也没人知道这陆护在山里捡了两个人回来。前些日子见着郎中常到陆护家里走动,问起原因,陆护只是说是这陆兰上了趟山,感染了风寒。村里人只道这陆护再能耐,始终照顾不好小孩子,这陆兰小妮子命苦啊!
薛明善躲在门后,从门缝处朝外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被几个大汉押着正要上车,女孩的父母和弟弟一直追在后面,嘴里直呼着女孩的名字:“小翠啊!娘的小翠啊!”
女孩的弟弟凭着身子瘦小,乘着大人们和大汉纠缠的时候,悄悄绕道大汉身侧,猛地一口咬上了抓着女孩的大汉的手腕!只听那大汉大叫一声:“啊!”随即大怒:“小子,找死!”
那大汉一个甩手,那小男孩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跌落在一旁,那小孩头先着地,眼见着嘴角流出一抹鲜红,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大汉手中的少女见到自己弟弟倒地,一时间失声大叫道:“弟弟!你这个魔鬼!你放开我!弟弟!”
那孩子的父母一时间也顾不上被抓住的女儿,惊恐地叫着朝那男孩扑去,惊声大叫:“狗子!狗子你怎么啦!呜呜……你不要吓娘啊!”
那孩子父亲,瞧着男孩的模样,再一看还在大汉手里的女儿,一时间理智全失,不管不顾地就朝那大汉冲了过去,嘴里不停叫嚷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那大汉皱了皱眉,一个甩手,将那叫小翠的女孩子推到另一个大汉手中,朝着冲过来的女孩父亲便是一脚。
“砰!”男孩的父亲还未近到那大汉的身,便被那大汉一脚给踹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现场哭天喊地,周围围着的村民虽然不忍,但是面对着几个大汉谁也不敢吱声。
那大汉轻蔑地看了看一旁躺着的男孩父亲,又朝周围愤愤不平的村民看去:“怎么?你们看不惯?这陆大牛欠我家少爷银子,是他自己说要用他女儿抵债的!”
那大汉说完,钳起女孩的下巴:“不过这小娘子用来抵债倒是不亏,哈哈哈哈……”
那叫小翠的女孩子眼中含着泪,恨毒了眼前这大汉,趁大汉不注意,甩开下巴上的手,对着大汉的手便狠狠地咬了上去!
这大汉接连两次被咬,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对着小翠的脸便是左右各给了一巴掌:“臭娘们!敢咬老子!是你自己老子把你给卖了,要咬也是咬你爹去!关老子啥事!”
随着大汉的话落,现场一时间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安静。陆大牛出了名的好赌,没想到现在竟是连自家女儿也给卖了,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小翠一时间愣住了,绝望地望向一旁躺着的父亲和弟弟,还有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的母亲,从来都是陆家村里最要强的她终是哭出了声来,也不再挣扎,认命地跟着大汉上了马车,没有再往回看一眼。
这时姗姗来迟的村长终于赶到,村长上了年纪,急着赶路,气息略微有点喘。
村长带着村里几个壮汉上前拦着即将起步的马车,对着赶车的大汉微微躬了躬身,礼貌地开口问道:“几位大人,老生是这陆家村的村长,老生我先代我陆家村的人向几位大人致歉。不知道这陆大牛家是有什么惹了几位大人的不快吗?”
几个大汉被村长几句大人称呼得心中高兴,也不介意多回答几句。
那赶车的大汉盯着如此识时务的村长开口说道:“也不是啥大事,就是这陆大牛欠我家少爷的银子,他陆大牛自个儿画的押,将他这如花似玉的女儿拿来抵债的。既然你是村长,那我就让你看看,这是不是这陆大牛自个儿签的字画的押?大家伙也看看,咱们几个可不是那些个强抢民女之徒!”
那大汉从怀中掏出字句,举于胸前。村长上前仔细查看,发现确实是这陆大牛亲笔,心中顿时将那躺在地上哟哟直叫的陆大牛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村长无奈,只得说道:“不知这陆大牛欠了大人家公子多少银钱?”
那大汉一听这话先是上下瞧了瞧村长,见村长一身半旧的长衫,料子不算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眼中更是不屑:“老头,你这是要替这陆大牛还了这银钱?”
马车里传来了另外几个大汉的哄笑声:“哈哈哈……”
村长隐藏在胡须下的老脸红了红,不消片刻便又正色道:“这陆大牛到底欠了阁下多少银钱?”
那大汉竖起一根手指,不语浅笑。
村长倒吸一口气,将要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口中,这一百两实在是数目庞大,他实在是无法开口让村民们来凑这个钱。
村长一时间左右为难了起来,那大汉见状,便又开口说道:“所以,村长是要替这陆大牛来
公子的一百两黄金了?”什么?一百两黄金!村长和周围村民都不由得再次倒吸一口凉气。这陆大牛家以前也出过这样的事情,但从未输过这么多的钱!这么多的钱,他们就是几辈子也赚不到啊!
村长憋着一口气下不来,只能带着人把路让了出来。
那大汉见此,脸上扬起了更为得意的笑,扬起马鞭就要赶马离开。
“慢着!”
大汉停下鞭,向来声处看去,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子大的不怕死的,竟然敢拦住他们的去路。
众人朝身后看去,只见陆护背着弓箭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马车上的大汉,随即他抬步向前,众人自动朝两边让开。
那大汉愣了愣,见来人是一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姿挺拔修长,走路带风,一双眼睛像似两把锋利的刀,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来者不善,身份定不简单!那大汉暗暗想到。
马车内的人听到声响,以为是来找麻烦的,只留了一个看守陆小翠,打开车帘,不善地看着陆护。
陆护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那大汉跟前,盯着那群大汉,神色无异:“陆大牛欠了你的钱不假,但是这狗子被打得昏死了过去,你们就想这样离开?”
那大汉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怒目瞪着陆护,哪知陆护毫不示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欠钱该还。但是你把一个几岁的孩童打成这样,也该给咱们陆家村一个说法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都为陆大牛一家捏了把汗,同时又重新审视起就那样直直地站在那里的陆护,这陆护至九年前被陆家的姑娘带回来,便在这陆家村安定了下来。他们怎么从来就没想过这陆护到底是从哪来的?以前是干什么的?
可是今天当陆护就那样挡在他们前面,站在马车前时,他的目空一切,他的胸有成竹,哪里又是一个猎户该有的?
马车上的几人对视一眼,进了马车。
不一会儿刚刚赶车的大汉一个人从马车出来,直直地看了陆护几秒,像是要记住陆护的长相,随即开口说道:“说!你想到怎样?目的?”
陆护摇了摇头:“没什么,也不是叫你放人,毕竟这陆大牛确实欠了你家少爷的钱,你也瞧见了,这小翠姑娘的弟弟被你们打成了重伤,小翠姑娘的父亲也受了伤。你好歹让小翠姑娘回家照顾父亲和幼弟一晚,也好全了为人女,为人姐的责任不是?”
那大汉咬了咬牙,又钻进了马车,不一会又打开帘子出来,对着陆护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那你是要和我们一起送小翠姑娘回家?”
陆护在陆大牛一家期盼的目光下再次摇了摇头,也不等别人再说些什么,转身便朝自己房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