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娘的哭声吸引了陆学士。
他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如何?如何了?”
虽然从张小娘和小环的哭声里,他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抱着最后的希望询问。
而张小娘也很配合的打断了他的希望:“老爷,是小姐,是咱家的大小姐啊……”
“……”
陆学士再也熬不住了,昂首喷出一口鲜血,摔了下去。
后面的人尖叫着扶住他,将他放好。
“老爷,老爷你要节哀啊……”张小娘扑到他的身上嚎啕大哭。
陆学士却心如死灰,眼睛里没有半点色彩:“完了,完了……”
“老爷……”
“我们陆家,完了……”
“呜呜呜,老爷,你别这样,你伤心就哭出来吧……”
“陆家的荣耀,就此没了,没了呀……”陆学士哀嚎的一声长啸,也不知道是苦还是哀嚎。
下一秒,他蓦地坐起身,满脸都是惊恐:“那,那瑶儿她,她死前有没有……嗯,那个……”
其他人还在揣测他到底要问什么的时候,张小娘秒懂他的意思,立即拉着他的手摇头。
“没有,没有,万婆婆她们已经检查过了,说咱家大小姐还是完璧之身呢!”
“那就好,那就好……”陆学士如释重负的叹出一口浊气,随即才开始放声大哭:“瑶儿,爹爹的瑶儿啊……”
“……”
陆府的人哭声一堆,顾飒唤了桑娅,带着她避开到门外。
桑娅疑惑的嘟囔:“小姐,我怎么感觉……那个陆学士有点怪啊!”
“他哪怪了?他不是哭的很伤心吗?”
“不是伤心,就,就是感觉,他好像在听到陆瑶瑶没有被那什么的时候,才开始伤心……”
“你也发现了?”顾飒意味深长的一笑:“很正常的,因为在这些男人的眼中,女人的清白有时候比她们的性命更重要!”
对于某些注重家族荣誉的男人来说,女人可以死,但是不可以被糟蹋。
否则,那就是整个家族都要蒙羞。
而不是想着谴责和惩罚那个行凶者!
廖虎坐在门外的石墩子上,大晚上的,冷的打了个寒颤。
见到她们主仆俩,挑了挑下巴:“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一家人团聚,总是要哭一场的。”顾飒坐在他身边,双手拢在袖子里:“有什么头绪吗?要从哪开始查?”
“先找仵作,做尸检,仵作验完了,我才能知道要怎么查……”
顾飒颔首:“先提个建议给你,陆瑶瑶临死时没有反抗,是熟人作案,以她的身份来说,有机会杀了她,还能做到不露痕迹抛尸的人,可不多!”
陆瑶瑶这样的官家贵女,交际圈子少的可怜,人际关系就那么几个圈,一天就能查个一清二楚。
但是要找到有杀人动机的,可不多。
仵作是第二天来的,在办完交接手续之后,取出检验的一套家伙什。
陆学士坚持要亲眼看到凶手的线索,所以坚持守在一边,。
张小娘本来是要陪的,但是实在受不了,就退了出去,现场只留下顾飒和廖虎。
包鳏夫则端着一盆饭,蹲在不远处,一边看仵作干活一边吃早饭。
仵作是京兆府的,姓黄,颇有名气,也很得陆学士的信任。
很快,他在陆瑶瑶鞋底的夹缝里,刮下一些红褐色的泥土。
“陆学士,小夫人,廖捕头,您三位仔细看,看这泥土的颜色……”
“这不是血吗?”陆学士第一低语:“燃了血的泥巴,不就是这个颜色?”
黄仵作摇摇头:“大人此言差矣,染了血的泥巴颜色比这个要深,这是一种土,名为海底藻泥,是养摄心兰花的唯一泥巴。”
“摄心兰花?”陆学士脸色大变。
廖虎同一时间也看向了顾飒,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不言而喻。
唯有顾飒,像是无辜的小白兔,竖着耳朵,一脸懵,无辜的很:“不是,你们怎么都看我啊?看我做什么?”
“京城里养摄心兰花的可不多,”陆学士阴森森道:“据我所知,也就当年的太子府和军侯府养过摄心兰花……”
摄心兰花是贡品。
多年前,外疆为了与大梁朝修好关系而送了很多贡品。
其中,最罕见的就是摄心兰花。
据说这摄心兰花开花的时候,花瓣上会有一个心形的染彩,所以非常罕见。
当时送给大梁朝的摄心兰花也就两盆,先帝恩宠太子,就一并赏给了太子,而太子又与君夙折兄弟情深,就转手将其中一盆赠予了君夙折。
陆学士咬着牙,一字一顿:“据说,太子府当初被查抄之后,摄心兰花就挪种到御书房,而另外那一盆,则已知被军侯府细心将养着……”
“摄心兰花?”顾飒想了想,敛眸:“我记得是有这么个东西,当时是金画眉养着的,后来家里盘库的时候,记录过它……桑娅,你见过那株兰花吗?”
“兰花?小侯爷的书房里确实搬进去不少的花,但是嘛,”桑娅为难的咋舌,急得揉眼睛:“哪个是兰花,我就不清楚了。”
“这种红色泥土呢?”陆学士想到了藻泥,立即将桑娅拽到桌前:“你可见到哪个地方有这种颜色的泥土?”
“你,放手,”桑娅没好奇的甩开他,不高兴的后退了两步:“你们什么意思?就算我们家里有这种破泥巴,也有你们说的那个破兰花,又怎么样?”
“……是啊,几位这是什么意思?”顾飒的眼尾遽然一抬,唇角下压,弯出了一丝弧度。
“什么意思?”陆学士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意思:“满京城就只有你们军侯府和陛下的御书房有这种兰花,你们说是什么意思?”
“陆学士是说我们是凶手?”顾飒不卑不亢的敛眸轻笑:“那不知道陆学士是在怀疑我,还是怀疑我们家小侯爷,亦或是说,你们是在怀疑我们两个人……”
“我……”
“我先提醒一下陆学士,您最好想清楚了在回答,”顾飒指向廖虎:“廖捕头就在这儿,他代表的是京兆府,所以咱们的一言一语都要三思而慎行!”
廖虎咳嗽一声,走到双方中间,抬起手,耐心的圆场:“陆学士,泥土也好,兰花也罢,都不是最直接的证据,都暂时只能称作为线索,所以……我们现在不好断言谁是凶手!”
陆学士自然也知道这个件事情记不得。
但是在他心里,已经将女儿的死和军侯府扯上了关系。
他迅速收敛了心神,恶狠狠的瞪着顾飒:“小夫人,你们若是清白的自然是最好的,否则,咱们之间可就没法善终了!”
“明白,”顾飒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您家的陆将军,如今可是权势颇高,已经执掌了大半的军权,陆学士,我和小侯爷还是很识时务的!”
陆学士嗓子里哼了哼,示意仵作继续:“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黄仵作不由咽了咽口水:……这什么破差事啊!
要么是得罪陆学士,要么是得罪军侯府。
这两方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啊!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打断自己一条腿装瘸告假呢!
顾飒看出了他的犹豫踌躇,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验出什么都只管说,实话实说,至于后面的事情都和你无关,你只管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黄仵作感激的点点头,咽下口水,继续检验。
不多一会,又用羽毛针从断头处跳出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这个东西黑乎乎的,干巴巴的,沾着血,黏在了伤口上。
“是布丝,沾了血的布丝……应该是凶手在挪动陆小姐尸体的时候,衣服上的丝绸被刮了丝线,沾到了伤口上,被血糊死了,就此粘住了。”
黄仵作让人打来一碗清水,将布丝放进水中。
随着血色的晕开,布丝上的鲜血被浸化,露出了本来颜色。
“贡缎!这是贡缎,嗯,”黄仵作的脸色又开始不好了:“这种布料……是皇家贡品,只有达官显贵才穿的起……”
说着,眼角迅速瞥向顾飒。
很明显,军侯府就是穿得起贡缎的达官显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