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一路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芸娘小院的。
他一脚踢开门,吓了芸娘一跳。
她惊慌失措的跳起来整理衣服,还手忙脚乱的扯掉了束缚小腹的布袋。
她身形纤瘦,小腹却微微隆起。
见到顾铭盯着她的肚子看,下意识的连忙遮掩:“你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怀孕了?”
“……”
芸娘躲闪着目光,没有回答。
“芸娘……”
“顾郎不必担心,”芸娘背过身,不去看顾铭的脸,默默的解开肚子上的束缚:“我已经求和尚给我买了堕胎药,等药熬好了,我喝下去,儿子就会堕下来,我们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你说什么?”顾铭神色大震,激动的跑上来,一把抓住芸娘的手臂,呼吸都停顿了:“你,你刚才说,说……”
“我说,我和儿子都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所以”芸娘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无须有任何担心!”
“不是,我说的是,”顾铭下意识的去摸芸娘的肚子。
芸娘却很是排斥的猛然躲开,像是躲避瘟神一般。
“芸娘……”
“顾郎,你我恩情至此,芸娘已经很知足了,我身份卑贱,不配怀你的孩子,所以,我会打掉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芸娘的声音很冷漠,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
整理好衣服好,也不看顾铭的神情,低头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向厨房。
“站住,你站住,”顾铭回过神来,连忙追到厨房。
芸娘已经熬好了药,见到他追过来,端起药就让嘴里灌。
“不要……”
顾铭大吼着扑到她身前,急的跪到了地上,但也恰好的打掉了碗。
汤药洒了芸娘一身:“顾郎,你这是做什么嘛?你知不知道,我一个独居的女子,是不能外出买堕胎药的,又不好托熟人去买,恰好那个游僧化缘,这才帮我搞了几包药,可你却,却……”
她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顾铭被她哭的心焦:“别哭了,你先告诉我,这个孩子是,是儿子还是女儿?”
“我怎么知道!”芸娘哭的伤心,哽咽道:“是那个和尚说,这是个男娃,是个儿子……可不管他是什么,这个孩子我都不能要!”
顾铭急道:“你,你得要,不,不是,是我要,我要这个孩子!”
“……”
顾铭与顾飒的母亲只生了一个孩子,与赵月在一起多年,也只有顾红嫣一个女儿。
他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可赵月的肚子就是不争气,怎么都怀不上。
而且赵月那个女人善妒,又仗着赵家撑腰,根本不允许他纳妾,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想要儿子的心愿一直没能如愿。
谁能想到,无心插柳的芸娘,竟然有了他的骨肉。
还是个大儿子!
顾铭越想越高兴,芸娘却始终愁眉苦脸,还是哭唧唧。
“顾郎,我是知道你家里的一些事的,你家夫人善妒,女儿又卧病在床,需要医治,以我现在这个样子是绝对进不了你家家门的。”
“自古以来,子以母贵,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是个野种……”
“野种”两个字,深深的刺疼了顾铭的心。
他做小乞丐四处流浪讨饭吃的时候,所有人都骂他野种。
如今,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儿子身上。
“芸娘,你放心,我顾铭对天发誓,就算我这辈子死无葬生之地,我也要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一个不愁吃喝的未来!”
“……哈,哈哈,哈哈哈!顾铭,你这辈子就等着死无葬生之地吧!”赵月讽刺的笑声骤然从院外传来。
顾铭下意识的跳起来,将芸娘护在身后。
赵月“嘭”的一脚踢开门,如同疯子般冲进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养了外室……”
一直以来,赵月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能感觉到顾铭不止变心,还变了身。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顾铭在外面养了外室。
这种感觉让她抓狂,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恰好,她今天外出抓药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验药的顾铭。
当即,她就跟踪顾铭来到了芸娘的宅子,还偷听到了那些话。
听到最后,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骚狐狸精,你竟然敢勾引我男人,你也不看看自己那狐媚的样子……”
“姐,姐姐,你别生气,”芸娘吓坏了,躲在顾铭身后瑟瑟发抖:“我,我不是……”
“呸,你给我住口,谁是你姐姐,我可没你这个不要脸的妹妹,通奸怀孕,你还要不要脸?”
赵月越说越气,抓起身边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抓起来就往两人身上砸。
“姓顾的,你给老娘我听好了,只要我赵月活一天,你就休想娶这个狐狸精进门,你们想光明正大的生儿子,我呸,除非我死了!”
“贱女人,你真是疯了……”
顾铭所有的好心情,在赵月的歇斯底里下荡然无存。
他斥骂着冲上来,抓起赵月的头发就拖进厨房。
“你想死,好啊,我成全你!今天老子就宰了你……”
芸娘在一边哭唧唧:“顾郎,不要啊,姐姐不要生气,我错了。”
赵月被拖着头发,但还是在骂:“姓顾的,你最好今天弄死我,要不然我回去就告诉我爹,让他把你和狐狸精都抓起来,你想要儿子,我就把她的肚子剖开,把儿子给你扒出来。”
顾铭没有再多话,抓起菜刀扬起:“赵月,你敢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来啊,有本事你剁了我,老娘今天就把话放这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赵月要是不死,就把你儿子扒出来,用他的头盖骨给你做酒杯……啊!”
赵月突然一声惨叫,所有嘈杂戛然而止。
鲜血喷溅在顾铭脸上。
滚烫,血腥。
顾铭猛地晃了晃头,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菜刀,再看看脑袋滚到锅里的赵月,吓的一哆嗦,连忙将赵月的尸体给扔了。
“我,我怎么,怎么就……”
怎么就,那么凶悍的砍了赵月的头呢?
他再次晃了晃头,刚才发生的事情是那么奇怪,好像是有一双手在背后推波助澜,推着他火冒三丈,推着他暴躁的砍下赵月的头。
突然,他想到了芸娘。
看到他杀人,芸娘一定吓坏了。
他连忙冲出去:“芸娘……”
院子里没有芸娘的影子。
屋子里也空无一人。
就,好像从没出现这个人似得。
“芸娘……”顾铭有种不祥的预感。
“嘭!”
院门被人踹开,魏辽带着衙役,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走进来。
“顾大人,好久不见啊!”
顾铭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看向厨房的方向。
魏辽似乎没看到他身上的血,扣了扣耳朵:“我刚在在外面巡查的时候,见到尊夫人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走,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没想到竟然是来见顾大人。”
他环顾四周,笑嘻嘻道:“顾大人,你身上的是血吗?啧啧啧,好情调啊,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样官兵抓匪的闺房小游戏呢?”
顾铭狠狠的抽了抽嘴角:“什,什么……”
“官兵抓土匪啊!”魏辽笑的愈发暧昧了:“刚才在院子外都能听到大人和尊夫人的喊叫,来啊,抓我啊,来啊,杀了我啊……啧啧啧,不得不说,顾大人,会玩,佩服!”
顾铭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
“呀,顾大人,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开始抽抽了?不会是玩的太兴奋,被我打扰了,邪火走身不走肾,伤了根本吧?”
顾铭再也控制不了肌肉,浑身佝偻着仰面摔倒,浑身像是弓弦一样的绷紧了肌肉。
“呦,顾大人,你这是要碰瓷吗?我们都还没碰你呢,仵作,给顾大人看看,看看他是哪不舒服!”
魏辽阴阳怪气的笑。
仵作应声,快步上来检查了一番。
“捕头,顾大人是中风了……应该是惊惧交加,急火攻心所致。”
“哦,”魏辽云淡风轻的答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会死人吗?”
“暂且不会,但如果不好好调理的话,下辈子就要躺在床上做活死人了!”
“……”
魏辽慢慢的走到顾铭面前,居高临下,嘴角挑出一抹笑。
“那就做个活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