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起一路小跑着进来,低声道:“小夫人,魏捕头来了,说是有些案子上的事情,要和小夫人说。”
顾飒会意,提高了声音:“既然是案子上的事情,那就请魏捕头移步祠堂,我稍后就去。”
祠堂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先祖们的灵位尽数归位,碎掉的牌位有匠人依次归拢,想办法将它们恢复原样。
顾飒进来时,魏辽正在给灵位上香。
她屈膝回礼:“魏捕头有心了。”
“小夫人不必客气,他们戎马一生,征战沙场,都是魏某敬重的人,上一柱清香是我魏辽的心意。”
顾飒走到香案处,抽出三支香:“不知道陛下可是收到了军侯府的心意?”
“小夫人真的决定了吗?”魏辽的眼角不由抽了抽:“这件事一旦做了,那就是射出去的弓箭。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魏捕头觉得,我现在还能回头吗?”
“……”
顾飒笑了,焚了香,鞠躬致礼:“比起小侯爷来,这些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呢?”
魏辽长出一口气,下了最后的决心:“既然都决定了,那我陪你们下完这局棋……陛下要见你!”
顾飒身形一滞,没有起身。
皇上要见她?
为什么?
不是只要用碎片换人就行了吗?
为什么还要见她?
魏辽再次抱拳行礼:“明天正午,皇宫正门,不见不散!”
转身出门时,与她错步走过间,脚步微微顿了下。
“他还活着,但是想要见他需要很多的打点,小夫人也顺带着多准备点金银吧!”
顾飒将三炷香插进六耳牛鼎,看着缭绕的烟雾,瞳底的淡定从容迸出了一冽决绝。
“桑娅,陪我去个地方。”
——
正午刚过,军侯府大门口就传来斥骂声。
“你们怎么做事的?不是说了小夫人要出门,让你们洒扫的吗?”姜起不耐烦的拍着手,示意门房放下饭碗:“都别吃了,把门口扫干净,小夫人马上就出来了。”
说话间,一辆青帷马车悠悠的驶过大门口。
帷幔下,依稀看到一袭婀娜倩影。
锦络和桑娅分别跟在马车两侧,身后还跟着不少拎着礼盒的丫环婆子。
“姜管家,小姐说了,今晚上的晚饭不一样回来吃,如果回来会提前告知。”
“明白,恭送小夫人。”姜起站在街口,一躬到地。
许久,才缓缓起身,轻咳一声:“小夫人,可以走了。”
角门打开后,顾飒穿着酱色粗布衣衫,带着斗笠,牵着马走出来。
“人都走了?”
姜起站在门口,抄着手,还看着马车消失的街尾:“走了,走了有二十多个人,估计都是四处的眼线,但是不保证还有人会跟着你,小夫人,小心点。”
“嗯!”
顾飒踩着上马石,攀上马背,身子不由一僵。
“这马……”
说实话,前世她啥都学了,就是没学过马术。
今生出门也是坐马车的多,从来没骑过马。
她所有的“骑马”经验,都来自于视频上那点枝节粉末。
想着不过就是骑马而已,不会骑也会看,看都看会了,也就没有先在府里学一学。
现在上了马背,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姜起见她不走,脸色还有点怪,不由疑惑道:“马有什么问题吗?军侯府的马都是退下的军马,又是石家兄弟亲自照料的。”
“不是,不是吗,是我,”顾飒尴尬了:“我不会骑……”
姜起:“……”
谁能想到,在京都硬生生杀出“妖女”恶名的顾飒,竟然不会骑马?
你杀人的时候,都比这个有气势吧?
而且,骑马是贵眷小姐们基本都会的技巧,因为她们闲暇时也都喜欢打打马球什么的。
就像绣花一样,稍微有点官爵的人家,小姐都会骑马。
偏巧她就不会!
姜起叹了一口气:“那个,不会骑马也挺危险的,要不,小姐,咱别骑了……反正锦络她们也用马车把那些人给引走了。”
“不行,一个人可以易容易装,但是走路的姿势不会变,那些人盯我那么久,稍微多看几眼就能认出我,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择骑马?”
顾飒抓紧缰绳,长出一口气,下定决心。
“你帮我一下,让它走就行,等过了这条街,避开那些人的视线了,我再想办法。”
姜起没法子,装作掸衣服的样子,轻轻拍了拍马屁股:“走!”
马儿一声嘶鸣,“得得”的撒开小蹄子,轻飘飘的小踏步往前走。
顾飒僵硬的没敢动,怕自己不娴熟的动作会给自己露馅,硬生生的僵的像个木头,面不改色,“淡定从容”的走过一条街。
估计着避开那些人的视线了,才狼狈的试着会意石盘教她的骑马口诀。
“左手拉缰右手鞭……鞭?呀!我忘记拿马鞭了。”
还是经验欠缺啊!
好在小棕马确实是军侯府最温顺最乖的一个,没有了后续指令后,慢悠悠的在路边停下了。
顾飒趁机下马,从马鞍上卸下装着金银细软的信囊,将小棕马栓在了路边,徒步往约定地点赶。
……
正午已过。
顾飒还没到。
魏辽开始的时候还挺耐心的,但是后来越来越不耐烦。
“她不会是玩我的吧?其实她根本就不想救人?”
就在他的思想开始跑偏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顾飒的身影。
只是,她颇为狼狈。
“魏捕头,快,帮忙,死沉死沉的!”
她“哐当”一下,扔下褡裢,金银撞的清脆直响。
魏辽跑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才来?怎么这么狼狈?你被打劫了?”
顾飒累的跌坐在地上:“我被打劫?劫匪遇到我,都得留下买路财……我是跑来的。”
她突然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一幅摆烂的死样子:“不行,我得喘口气,我要累死了。”
“……你,为什么不雇一辆马车?”
“我家四处都是眼线,我能跑出来就不错了,还雇马车?我害怕陌生的车夫见财起意,把我打劫了呢!”
“你不是说,劫匪遇到你,都得留下买路财吗?”魏辽用脚踢了一下褡裢,感觉瓷实的很。
他好奇的看了眼顾飒,打开褡裢。
下一秒。
“这是什么?”
顾飒瞥了他一眼:“金银珠宝啊!你不认识?”
“不是……你这是带了多少?”
“不知道!”
“……”
“不是你说的吗?要多带金银好打点,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多少是多少,就尽可能的扛了些过来。”
魏辽的嘴角不由狠狠一抽:“……”
他只是象征性的说了一嘴,哪能想到顾飒真的搞来半袋子的金银珠宝。
此时的顾飒,热的满头大汗,发髻都乱了,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虽然还是那样的绝色容貌,可不知道为什么,魏辽突然想到昨晚上的吐槽。
“看来还是我误判了,你也没挖那801个心眼子……某些方面,都差不多!”
顾飒还在喘气中:“什么?”
“没事,我带你去见皇上!”魏辽拎起褡裢扛在肩上:“要不是亲眼所见,鬼都不信我遇到的是同一个人!”
想她在花药居煮水泡茶时,眸深似海,气场仄人,那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都彰显着决胜千里,运筹帷幄的从容,蔚光撩照,惊艳动人。
但是现在呢?
怎么看她怎么有种狼狈猥琐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
尤其是她的眼神,清澈中透着愚蠢,整个一幅不太聪明的样子!
好像军侯府倒夜香的婆子都比她有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