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映梨呼了口气,借着衣袖的遮掩,从医药空间里取出一把手术刀,“劳烦侯爷脱掉上衣。”
萧疏隐一顿,姜映梨以为他会回嘴,没想到他竟真的松了松腰带,拨开肩膀处的衣服,露出他肌肉结实的宽肩。
萧疏隐的肩膀是逃跑时,被周子瑜所掷出的暗器所伤,三角棱形的暗器扎入肉内,险险卡在肩胛骨处。
好在没有毒,只有鲜血淋漓。
卡在这个位置其实很疼,萧疏隐也当真是能忍,竟还就着这伤,拉着她一路东奔西走,从主楼逃到此处,一路上竟都半句都不吭。
姜映梨觑了眼红肿的伤口,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团成团递了过来,提醒道:“会有点疼,此处没有麻沸散,侯爷可以咬住这个。”
她空间里倒是有止痛针,但此时拿出来没办法解释,所以她干脆就略过了。
萧疏隐:“……”
他眉头皱了皱,咬牙道:“不需要。动作快点!”
既然正主都催促,姜映梨也没耽搁,用手术刀割开伤口,观察着角度,轻轻将三角棱形暗器拨弄出来,再撒上止血药粉,再用手帕绑住伤口止血。
顿了顿,她低头看了眼掉落的暗器,又拿出了一颗布洛芬和广谱的消炎药,一道递了过来:“这个是可以镇痛防止感染的。”
其实最好的是打破伤风,但萧疏隐太过敏锐了,这些小药丸还能解释,换成超前的针筒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萧疏隐望着圆滚滚的雪白药丸,眯了眯眼,顺从地吃了下去,竟是连水都没喝。
“你那个小匕首给我瞧瞧。”
姜映梨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手术刀,迟疑了下,递了过去。
手术刀只有成年男人的一指宽左右,刃却极薄,稍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萧疏隐:“这刃极锋利,却为何做这般小,这般薄?何人给你做的?太过滑稽。虽然是够利够小,能轻易藏住,但却很难用来防身。”
“特别是像你这种没有正式习过武,又不知如何用刀刃的女子而言,反而成了累赘,根本无法杀人。”
姜映梨:“……”
谁没事用手术刀防身反击啊?
手术刀本身就是用高碳钢所制,虽然算得上吹发可断,却因为材质问题,本体极脆,极容易生锈。
就是在做手术中,有时候为了创口平整,都需要换两三次刀片的,不然也会容易感觉到钝。
“……我没想用它防身杀人。”
萧疏隐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仿佛在问那为何带在身上。
好在他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这东西平时留在身上注意安全,若是遇上匪徒捆绑,兴许也能救你一命。不过,打造这个的师傅是何人?用的何种矿石所制?我想寻来替我打造几把武器。”
姜映梨:“……”
“机缘偶然所得。”
此时,阿贵嫂已经烧好热水,端了盆出来,总算是将萧疏隐的注意力都转移开了。
“姜大夫,水好了。”
姜映梨道了谢,拧了手帕递给萧疏隐擦拭身上血迹。
阿贵嫂打量着两人,拉着姜映梨道:“姜大夫啊,现在外头都是人,你们先别着急走。我去外头给你们望望风,等天擦亮的时候,你们再走。”
姜映梨还没回答,萧疏隐率先拒绝了,“不必了。多谢好意,我们等下就走!”
阿贵嫂一怔,“可是你这受的伤……”
“不碍事。”萧疏隐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面色冷漠。
阿贵嫂脸上掠过一抹受伤,知道他是不信任自己,她心酸地看向姜映梨,低声道:“这里下山要些时候,我给你们拿几个饼子路上吃吧!就当,就当是谢谢姜大夫这阵子给我们看病的酬劳。”
说完,她不等姜映梨拒绝,就返身回了厨房,拿出了一叠昨晚烙的饼子,用包袱皮仔细地包好。
姜映梨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阿贵嫂竟这般好心,一时间心里也有些五味陈杂。
“……多谢婶子。”
阿贵嫂笑了笑,“谢什么谢,合该是我谢谢你的。你看,你住在我这几日,我得了多大的便宜,这左邻右舍,哪家有点好东西没送到我这来。”
她望着姜映梨月色下清丽冷艳的面容,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从前我最想要的就是个闺女,奈何我家那老鬼……罢了,从前的事儿都不提了。”
“但能识得你,婶子心里很是高兴。”阿贵嫂拍了拍姜映梨的手,压低嗓音,语重心长道,“我看你这相公性子有些强硬急躁,但气势不凡,以后想必也能成为人中龙凤。他能不顾危险上山寻你,可见心里也是有你的。”
“你呢,跟着你相公好好下山,好好的过日子,你们两个都这般好看,就多生几个漂亮娃娃……总是比留在山上强的。”
姜映梨:“……”
她跟萧疏隐?
那是八竿子搭不着边的!
比周羡还不可能!
但此时此刻,她又没办法解释,只能勉强扯了扯唇角,谢过阿贵嫂的好意,“……此次多谢阿贵嫂,您的恩情只能来日再报了……还有我们的事,劳烦您保密莫提。”
其实主要也是怕周子瑜最后迁怒阿贵嫂。
“自然自然。”阿贵嫂连连颔首,“我不会跟旁人说的。”
她以为姜映梨是怕被人追捕,虽然这算是违背了寨主的命令,但阿贵嫂是真喜欢姜映梨的,现在官兵和寨子斗得水深火热,她也知道些道理,可她也无法看着姜映梨就这样折在这里。
她已经听说了大当家把人质都抓到山腰处吊起来,一旦官兵攻寨,那些人势必首当其冲当靶子。
姜映梨是个好姑娘,她不该死在这里的。
阿贵嫂望着姜映梨和萧疏隐的慢慢消失在夜色里,听到身后传来的敲门声,她将盆里的血水倒掉,又整理了下头发,这才装成火急火燎地去开门。
来人是追捕的山贼:“……阿贵嫂,有没有看到可疑男人带着个女人?”
阿贵嫂面色镇定,“没有啊。”
“我怎么闻到血腥气了?”来人嗅了嗅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气息,三两步闯进了院子,最后停在刚才倒水的位置,目光如炬地射来。
“阿贵嫂,你真的没看到人吗?要是私藏官狗,被寨主发现,就算阿财现在到了前线,你也难逃惩罚的。”
阿贵嫂估摸着是那血水引来的怀疑,“……这水是因为我……我来了月事……这才……不然,刚才隔壁阿花喊我去她家结伴儿,我就直接过去了,何至于在家中磨蹭……”
说着,她老脸一红。
此时,隔壁听到动静的阿花嫂也探头望来,见他们怀疑阿贵嫂,也连忙帮着解释道:“是啊是啊,我早就喊阿贵嫂过来,阿财又不在家里,要是那些乱窜的贼人闯进来,她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那山贼也是被阿贵嫂的回答惊愕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但本着不能放过嫌疑的地方,他还是带人将阿贵嫂家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
能藏人的犄角旮旯都没放过。
此时,阿贵嫂倒是庆幸姜映梨他们逃得快,不然这可不得撞个正着嘛!
确定的确没人,那人提醒她们遇到人记得及时呼喊巡逻守卫,就又匆匆带着人继续搜查了。
阿花嫂看着他们这严陈以待的模样,忍不住叹气:“现在寨子里这情况当真是弄得人提心吊胆的啊!”
“听说是山下的官兵头头,偷偷上山跟咱们大当家打了一架,还偷走了大当家的东西,带走了牢里其他的俘虏,现在大当家就要求务必要把人给搜查出来。”
“不然,等那官兵头头下了山,回头咱们寨子的安危都难说了。”
“官兵头头?”阿贵嫂一愣。
“是啊,你刚才没出来,我跟其他人闲聊了两句。听说那人还是大有来头的,大当家想拿住他跟山下的官兵谈判,让他们退兵。他一个人可以抵牢里所有的人质!”
阿花嫂说着,扭头望来,惊讶道:“阿贵嫂,你脸色咋那么难看?你来月信难受了?我家有红糖,我给你煮完糖水……”
阿贵嫂勉强挤出一抹笑,“不,不用了……”
心里却格外不平静。
所以,姜大夫的丈夫竟然这次官兵的头头?是她的丈夫带兵来攻打寨子的?
她骗了自己吗?
她明明说,她相公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虽然学业优秀,但并无官位……
可想到刚才那位气宇轩扬,俊美非凡的男子,对方显然不是普通人……他们也没否认夫妻关系……
所以,她是亲手把对寨子里有最大危险的人放走了?
一时间,阿贵嫂心中五味杂陈,身体也是阵阵发寒,张了张嘴,竟是不知该说出来,还是就这么隐瞒了。
毕竟,她才撒谎打发走人。
突然,她眼前一黑,竟是倒头就栽在地。
阿花嫂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阿贵嫂,阿贵嫂,你这是怎么了……”
……
萧疏隐和姜映梨躲过一轮搜查,很是顺当地走到了枯井处,周围并不见李芳菲和陈重的影子。
萧疏隐直接走到枯井上方,这里堆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看着倒是不怎么显眼。
“出来吧。”
他对着井内道。
很快,井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陈重激动的声音。
“侯爷,侯爷,您们没事吧?”
只可惜他们下去了,根本上不来,最后还是姜映梨寻了根粗糙的草绳丢下去,两人才顺着狼狈地爬上来
两人身上都是枯叶枯草,灰头土面,但他们也顾不得这些,左右张望后,陈重小声道:“我们刚才听到搜查的声音,就知道可能是侯爷你们出事了,就吓得赶紧进了井里躲着。”
“这井看着有些小,但里面还是挺深的,刚才他们在上面晃了下,估计都没注意多看。我们还以为……”
他还以为两人凶多吉少,正跟李芳菲商量着后面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到这,陈重忍不住松了口气,又看到萧疏隐肩膀上的血迹,提起一口气,小心翼翼道:“侯爷,您受伤了?还好吧?”
萧疏隐冷淡道:“走吧。”
“去,去哪里?”李芳菲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外面都是搜查的山贼。我们根本出不去啊!”
萧疏隐懒得回答她,率先顺着他来时找的路,贴着墙根走。
走了好一会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好几轮搜查,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姜映梨望着墙根处被杂草遮住的洞口,脸色有些古怪:“萧侯爷,你从这里进来的?”
萧疏隐额角跳了跳:“当然不是。这是本侯之前听到两个小童聊天发现的,他们平时背柴火就从正门进出,出去则从这狗洞更近。”
“至于本侯,是从那头翻墙进来的,本侯是能行,你们这些蠢货可行?”
几人望着高耸的墙壁,纷纷摇头。
这时候爬墙,不是第一时间就要被人发现吗?
萧疏隐冷笑,“那就爬。”
也幸亏萧疏隐心思缜密,早早就想好了退路,不然以此刻密集的搜查,他们很难从如铁桶般的寨子里逃走。
等到他们一一从狗洞里钻出来后,迎面就看到一列列山贼往山上跑。
萧疏隐面色一凝,“他们往阵眼去了。”
不愧是应怀瑾,一边让人在内搜查,一边让人去守株待兔。
应怀瑾肯定是考虑到他对黑山地形不熟悉,一定会照着原路返回,那他只要守住出口既可。
他们躲在灌木丛里,看着山贼们举着火把扑入山林,陈重紧张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侯爷?”
萧疏隐如今就像是主心骨,陈重忍不住事事都过问。
萧疏隐并没有说话。
倒是姜映梨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知道一条险路……但需要绕路下山……”
她说的是上次周羡带她上来的那条,走落崖的险路。
“现在还有哪里不危险啊!被抓回去我们难道就能活?姜大夫,你要是知道,就该早些说啊!”陈重急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