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隐的视线在地上的死人身上掠过,转向姜映梨,扯了扯唇角。
“不愧是你。”
姜映梨看了眼尸体,其中那个守卫她印象很深刻。
他的脾气比起另外几个要温和许多,她还记得对方对自己微笑着说过话,也曾在其他山贼发火想伤人时阻拦过。
曾经他也是个鲜活的人,如今却轻易地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眼眸圆瞪,眼底还藏有不敢置信。
姜映梨一时间百感交集。
“走了。”
萧疏隐几人走了两步,却没见到姜映梨跟上,不由回头看了眼,就见她俯身,隔着帕子将对方的眼睛合上。
做完这些,她才跟上。
萧疏隐觑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快步走出了院子。
李芳菲则是压低了嗓音,小声嘀咕道:“哎哟,你还跟人处出感情来了不成?还那么好心的给人收尸呐!”
“闭上你的嘴。”姜映梨冷冷睨着她。
“你……”
“有人。”陈重低声提醒了句。
李芳菲余下的话只能咽了回去,撇了撇嘴,想着回去定要跟沈隽意告状。
萧疏隐站在最前面,他贴着墙面,其他人也从善如流,听着巡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探头看了眼,然后转头看向姜映梨。
“这边换防时间你可知道?”
姜映梨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福至心灵:“你想去主楼?”
萧疏隐没想到她竟猜到自己的心思,也没瞒着,颔首道:“我有事需要得去确认。”
姜映梨:“……我去过主楼,那边看守比此处严,三步一岗哨,没那么容易进去。”
萧疏隐闻言,攥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带我过去。”
陈重一听说那边守卫多,顿时急了,“那,那我们怎么办?”
萧疏隐皱眉,扭头打量着两人。
李芳菲也怕被丢下,急忙站直身体,眼巴巴地望过来:“我,我也知道怎么去主楼的……”
萧疏隐并没有搭理她,他侧头想了想,将两人带到一处僻静地,此地有一处枯井,挨着寨子边缘,来往的人极少。
“你们在这里等候。”
说完,他拉着姜映梨就要离开。
李芳菲见他只带着姜映梨走,根本不管自己,心里更急了,她想去拉萧疏隐的胳膊,“我也可以帮你的,啊……”
只是还没挨到边儿,就被姜映梨拦在跟前。
“你在这里等着。”
姜映梨知道萧疏隐的怪癖,怕李芳菲惹了他的忌讳,最后被算账了。
主要是现在在寨子里,李芳菲又惯来没个轻重,到时候惹来了追兵,就得不偿失了。
李芳菲踉跄了两步,见到堵在跟前的姜映梨,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气得脸都歪了,“姜映梨,你……”
“住嘴。”萧疏隐脸色一沉,“聒噪。在此处候着,若有人巡逻,跳下枯井等着,我们等会自会来救人。”
“是是是。”陈重不同李芳菲,他一打眼就看出了萧疏隐满身的气场,更不用说姜映梨喊其侯爷。
他连忙拉住李芳菲,捂住对方的嘴,朝着萧疏隐点头哈腰道,“侯爷您尽管去,我等定等候在此,绝不乱跑的。”
萧疏隐见他识趣,便没有多言,扯过姜映梨,顺着阴影的衔接处,悄无声息地潜走。
李芳菲被捂得差点喘不上气来,见得人离开,她忙掰开陈重的手,气恼地跺脚,“你想干什么!”
陈重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我还想问李姑娘想做什么?侯爷来救我等已是恩德,你去凑什么热闹。若是惹恼了贵人,咱们谁都别想走!”
“你没见人家随手暗器就将人杀了吗?真当人家是性情好的。”
李芳菲一噎,讷讷道,“我,我也没想他这般厉害,还是个侯爷……”
想起萧疏隐那张哪怕在月色下看不真切的脸,但依旧能从轮廓五官看出其的俊美,以及那清越悦耳的嗓音,她心口怦怦然直跳。
可旋即又想起他只愿意带着姜映梨走,心中又着恼了,“我在这寨子里待得时日可比姜映梨长多了,他却只信姜映梨,哼……”
陈重见她还想与姜映梨比,愈发无语,“姜大夫是什么人物?她被掳本就是为给这寨子的大当家看病,她去过的地方不比你去过的机密?”
“人家侯爷让她带路,才是应当。有时候不是待得时间久不久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派上用场的问题。”
陈重虽然与李芳菲不相识,但毕竟住在隔壁,自然是有些了解的。
只是,他是个商人,最是会审时夺度。
姜映梨此时的用处绝对比李芳菲大,她能被寨子里的这些匪徒奉为座上宾,连胡掌柜都能因她一句话而被放走,可见其她的医术能为。
而连有侯爷之威的人都能入寨来救她,则能看出她的人脉之广。
所以,陈重几乎是在瞬间就决定要好好的与姜映梨结交。
虽然她跟沈隽意有关系,但他会适当避开一二,只要不见面,自是就不会被发现。
故而,他对着不识趣的李芳菲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芳菲被堵得哑口无言,她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扭头瞪着陈重。
突然,她皱了皱眉头,“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啊?”
陈重:“……”
“你看错了。我大众脸。”
陈重心口猛然一跳,转过头去,装作四处张望的模样。
李芳菲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陈重,只能垂头苦苦思索。
萧疏隐在姜映梨的指导下,两人顺着墙根,一路避开守卫,直到了主楼外不远处。
前面处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守卫,一时半会根本越过。
萧疏隐冷笑,“下面官兵攻山,他们倒是还稳得住。谢若微的声势还是小了点。”
姜映梨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侧眸看了他一眼,突然,她指了指旁边巷子里的一条路,“我们走这里试试。”
萧疏隐蹙眉,倒是没反驳她,只是两人进去小巷子后,是避开了守卫,但这是条死胡同。
萧疏隐:“……”
姜映梨摸了摸鼻尖,“我前阵子的确看到有人进了这巷子……而且,这墙后当时还有香火气,隐有哀乐来着……我以为是通向别处的。”
萧疏隐看了看墙壁,“我上去后拉你。”
说完,他三两步翻上墙,果然就见后面是个院子,他呼了口气,低头示意姜映梨上来。
姜映梨左右看了看,毫无借力之处。
也不知萧疏隐是如何三两下翻上去的!
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是巡逻的守卫。
姜映梨咬了咬牙,用力一蹬地,就朝上一跃,手稳稳地抓住了萧疏隐的。
萧疏隐力气很稳,哪怕她是吊着的,依旧凭借臂力,很轻松地将她拉了上去。
然后在守卫发现前,带着她轻而易举的从墙上跳了下来。
姜映梨虽然会些散打,但还真没从那么高的地方落地过,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手死死地抓住了萧疏隐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落地很稳定。
萧疏隐的手揽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带着她平稳落下。
收回手时,萧疏隐低头觑了她一眼,指尖擦过她纤细的腰肢。
“这里是死了什么人?”
姜映梨其实还真没来过,但她在寨子里听过不少八卦,就顺着主楼附近的建筑物推算,又见廊下挂着孝布,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是寨子里的二当家。”姜映梨回道,“听说是被谢三少爷杀了的。”
“谢知刚?”萧疏隐微讶,挑眉,“如果是他,倒是不出奇。”
见姜映梨茫然,他随意解释了句,“谢知刚出身镇国公府,他虽然脑子不如谢若微聪明,但是武艺却是继承了他的祖父,一身神力,深得真传。”
他边说边顺着无人的走廊走,打量着四处情况。
姜映梨紧随其后,“这里住的是二当家的家眷,听说他的小妾有孕在身,所以众人都会避开此处,很是安静。此地去主楼,只要绕过前面那个巷子即可,但应该会有守卫。”
萧疏隐心里有了数,点了点头。
他们很快就顺着拱门而出,走到后门,萧疏隐很轻易地劈倒了看门的婆子,顿了顿,他扭头看了眼安静的姜映梨。
“她没死。”
姜映梨一愣,不解他为何骤然有此言,但还是跟着回了句:“侯爷仁慈。”
萧疏隐:“……”
他悄然打开了门缝,后巷里很是安静,偶尔有举着火把巡逻的守卫经过。
等到人离开后,萧疏隐就带着姜映梨大摇大摆走了出来,顺着巷子往主楼而去,走了两步,他陡然回头朝着巷子的另外那扇门望去。
姜映梨一惊,压低嗓音,“侯爷,怎么了?”
“那是何人住所?”萧疏隐问道。
姜映梨想了想,小声回道:“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二当家的幕僚。听说原本是山下的秀才,二当家看中他的才学,将人掳上山当了幕僚。”
萧疏隐:“……”
他觉得有些可笑。
“一个山贼还需幕僚?”
姜映梨:“……他还附带给寨子里的孩子启蒙。也不算是普通的幕僚。”
其实这位幕僚先生在寨子里的评价是褒贬不一的,但至少有一点是好的,就是他肯教孩子识字,这点就颇得不少人赞赏。
萧疏隐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拧,转身继续往外走。
这次,他们很顺利地躲过了守卫,绕到了主楼下,然后趁着守卫不注意,萧疏隐翻身跃上栏杆。
姜映梨在这一块跟得很艰难,好在萧疏隐也不是只顾自己的,还会搭把手。
“书房在何处?”
主楼并没有灯火,萧疏隐借着月色打量着四周,低声问道。
姜映梨曾经来过,自是清楚所在地,领着他悄然地进去了周子瑜曾经接待过她的书房。
书房并不大,但书架林立,书册整齐,萧疏隐掏出火折子,轻轻吹燃,就借着微弱的光,在书房里搜寻了起来。
姜映梨看他搜得很粗略,就替他站在门口望风。
对于萧疏隐想做什么,她并不在意。
本来以为会很顺利,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当家!”
“嗯,可有异常?”
“不曾有。”
“先回去休息吧!我先上楼拿些东西。”
姜映梨一愣,她连忙反身合上门,提醒道:“周大当家回来了。”
萧疏隐一顿,两人想翻身下楼,但窗户竟是被锁上的,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姜映梨觑见书架后的帷幔,拉过萧疏隐,两人躲入其后。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
夜风随之灌入。
周子瑜摸出火折子点燃油灯,目光在安静又整齐的书架扫过,他慢慢地走到墙边,似是漫不经心地翻看书卷,然后随意的选了一卷。
随后他又从墙上取下长剑,就在姜映梨看他走到门口,以为他要离开时,突然一道凌厉的剑光朝着她所在的位置射来。
姜映梨一惊,腰肢被人一扯,她被迫后仰,长剑扫过她的头顶上方,帷幔被轻而易举的砍落,轻飘飘的落地。
耳边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武器相交的锐利声响,她的背撞上了书架,隐隐作疼。
等她反应过来时,就见萧疏隐和周子瑜已经打了好几个回合。
萧疏隐从墙角的武器上提了把短枪,与周子瑜打得有往有来。
攻势锋利。
姜映梨心不由一凉。
居然被发现了!
这么大的响动,想必已是引得楼下的注意了。
而周子瑜跟萧疏隐一交手,就认出了他,两人退后一步,周子瑜扫了眼角落里的姜映梨,嗤笑一声。
“萧将军,你想英雄救美,倒也不至于以身犯险至此!只要答应一声我的交易,我自是将人双手奉上。”
萧疏隐挑眉冷笑,“我可不与贪得无厌的豺狼交易。”
周子瑜轻轻一笑,“那现在进了我寨内,萧将军就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至少山下数千官兵,见到了您被绑在阵前,这军心也难以稳固了。”
萧疏隐将手中的一封信拿出来,“我想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