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寡妇?”姜映梨微讶。
狗蛋见她一脸疑惑,便小声解释道,“您忘了?钱寡妇就是村长的侄媳妇,姜大叔前两年出镖遇见匪徒,连尸体都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当时村里人都不敢往燕城那边的官道去。”
姜映梨记忆一直七颠八倒,云落星散的,对于村里这些八卦还真不清楚。
“钱寡妇的夫家姓姜?我怎么记得村长姓章。”
“这个我听我娘讲过,据说咱们爷爷那辈时,处处兵荒马乱,种不来粮食,就闹饥荒,当时易子而食都不少。当时村长家孩子多,他亲弟弟就过继给咱们村一位没男丁的姜姓人家。”狗蛋回道。
“后来章村长家慢慢日子好起来,倒是村长弟弟虽然替姜家延续了血脉,但被人引得去赌场赌博,败光了家里财产,那位姜太爷爷也病重别气了。”
“村长爷爷的弟弟在埋葬完姜太爷爷就失踪了,先前讨债的来咱们村里闹过,还是村长帮着打发的,姜大叔能娶钱寡妇,还是村长张罗的呢!”
“只可惜,姜大叔仗着身强力壮,为了还债寻了个押镖的差事,最后就这么没了。只余下钱寡妇和孩子相依为命!”
姜映梨听着,微微扬眉,“这位姜大叔跟我们姜家可有什么关系?”
狗蛋挠了挠头,不解她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没听说过。”
姜映梨颔首,心里有了谱。
那就不是亲戚,只是碰巧同宗同姓了。
“走,我们先过去。”
狗蛋愣了愣,他小心翼翼道,“阿梨姐,我们去干嘛?”
这种腌臜事,阿梨姐风光霁月的,怎么那么好奇!
姜映梨轻轻笑了笑,“当然是有事。带路吧!”
她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当,原先的计划倒是用不上了,现在她有了更好的主意。
而她没料到的是,姜大伯看着道貌岸然的,竟然会偷人,且偷的还是村长的侄媳妇。
这就有点意思了!
钱寡妇家住在挨着村尾的地方,周围是两栋破败的空房子,邻居也离得有些距离,也难怪两人一直偷情都没被人发现。
走到一座茅草屋后,就看到有个矮冬瓜蹲在那探头探脑,狗蛋拍了拍他的肩膀,塞给他一块麦芽糖。
“小黑石头,怎么样了?”
小黑石头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得了块糖,霎时就咧开缺了门牙的嘴,嘿嘿笑乐:“狗蛋哥,你放心,我都盯着了。那姜大郎已经进去了,一直没见出来呢!”
他捧着糖舔了一口,就舍不得吃,塞回口袋里,满脸好奇道,“狗蛋哥,我看那钱寡妇把她女儿都给打发出去了。你说他们是不是要干什么妖怪打架啊?”
狗蛋:“……”
姜映梨:“……”
“这个不是你该关心的。”狗蛋虽然年岁小还没娶媳妇,但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顿时就颇为尴尬,脸都涨红了。“你赶紧回去吧,仔细你爹找你!”
小黑石头撇嘴,“我爹才不稀罕我,他们巴不得我别回去!”
小黑石头的娘难产死后,他爹又给他娶了个后娘,自从后娘怀孕后,他就成了家里碍眼的存在,所以平日里很是爱到处偷鸡摸狗,到处乱窜,惹是生非。
狗蛋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姜映梨的目光落在青砖瓦房上,还真别说,这房子建得是挺新崭的,她慢慢道:“狗蛋,小黑石头,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事成后,我可以给你们报酬。“
狗蛋拍着胸脯道,“阿梨姐,我帮你是应该的。哪里用得着报酬的!你尽管说!”
小黑石头纯粹是没事干,也学着狗蛋拍胸脯保证。
姜映梨便低头跟他们把计划低声说了遍,很快狗蛋和小黑石头就点头如捣蒜,快步离开了。
章村长最近腿脚有些不舒服,天暖雪化,就该开垦土地准备春种了,他干了会儿就腿疼难忍,他儿子心疼他,就让他回去歇息片刻,剩下点翻垦,他一个人也能干完。
章村长落下裤脚,刚走了一段,经过一颗大樟树就听到后面传来声音。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看到有男人往钱寡妇屋子里钻,关键他手里拿着个好亮堂的金簪子。狗蛋哥,你说这金簪子可以买多少麦芽糖吃啊!”
“你别瞎说。那钱寡妇可是村长爷爷的侄媳妇,仔细叫人听见,扯烂你的嘴。”
“我说的都是真的,再说了,那钱寡妇还把小花赶出来了,不就是怕她看见跟男人亲嘴嘛……”
“小黑石头,住口!走,柴火给我背好了,晚点我给你麦芽糖就是,这话别再说了!”
狗蛋一瘸一拐地刚从樟树后走出来,迎面就碰见脸黑如碳的村长,他一愣,尴尬地挠头。
“呃,村长爷爷……您怎么在这?”
村长只觉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他咬紧牙关,挤出一句:“你们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狗蛋:“……村长您别听小黑石头乱说……”
“狗蛋哥,我才不是瞎说。又不只是我一个人瞧见,好多人都知道。”小黑石头反驳道。
狗蛋拉扯了下他,对上村长难看至极的脸色,小声道,“村长爷爷,比起小黑石头,您不如问问小花……”
小花就是钱寡妇的女儿,今年才四岁。
村长想起刚才在田垄似乎看到小花往自家去了,往常这种事情也不鲜见,毕竟钱寡妇还有两亩地,往日她要是忙不过来,也会让自家帮着看看孩子。
想到这,村长顾不得腿疼,健步如飞返回家中。
狗蛋两人面面相觑,小黑石头眨巴着眼睛,“狗蛋哥,村长脸色好难堪,像是要下雨一样。真的没事吗?”
狗蛋想,侄媳妇给自家侄子戴绿帽,村长脸色能好才怪咧!
嘴里则是安慰道,“没事。咱们赶紧走吧!”
姜映梨蹲在茅草屋后等了一刻钟,狗蛋和小黑石头就回来了,狗蛋刚朝她表示搞定,突然就听到一阵吵杂声,伸长脖子望去,果然瞧见村长领着人过来了。
村长行动力很强,命人堵了窗户,就让儿子踹开门,直接将姜大郎和钱寡妇光溜溜的堵在床上。
见到钱寡妇头上还戴着一支亮灿灿的金簪,村长霎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件事直接就闹将开了。
村长的弟弟虽然过继给村尾姜家了,但到底血脉相连,后来村长弟弟嗜赌如命,将整个姜家败光,章家就一直过意不去。
好在生的儿子姜荣宗出息,力气又大,跟着个游侠学了些功夫,最后去当了镖师,走南闯北,不但还了债务,还支撑起了门楣。
章村长对这个侄子也是视如己出,当成半个儿子疼,自从他人没了后,对他的遗孀也颇为照拂。
他先前还问过钱寡妇可要再嫁,对方一副忠贞烈女的模样,死活要为丈夫守节,为此章村长很是感动,还打算过些年替她申请个贞节牌坊,让她能受朝廷庇护。
村长媳妇也是处处夸赞这个侄媳妇,没想到如今却是生生一个大耳瓜子,将章家上下呼得晕头转向。
章村长一脸愤怒,望着匆匆赶来的姜老爷子等人,冷冷道,“姜大哥,这件事你们总是要给一个交代。我侄媳妇好好的人,生生被你们姜家糟践了,实是欺人太甚!”
他这是为了维护侄子名声,欲要将这件事定义成姜大郎强迫钱寡妇。
等解决完外患,再来解决内丑。
姜老爷子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撞见大儿子这副情景。
要知道,姜大郎在家素来道貌岸然,无论是为子为兄,都甚是孤傲。
别说他了,就是姜大伯娘也没料到,自己丈夫竟会背着自己偷人。
她看到钱寡妇那张娇美年轻的脸,以及那支精美的金簪上,瞬间一口气窜上头,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娘,娘,您怎么样了?”姜青柚急得连忙扶住她,心里也是又气又恨,瞪向姜大郎,“爹,您都一把年纪,怎生这般不知羞!”
她本就因为春晓楼的事心中烦闷,这次回来是想找家里想想办法,能不能在村里雇些不怕死的流氓或者是亲眷去帮忙搞走原屠。
没成想,到家后不见姜大郎,结果得了通知赶来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可以说,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没想过她爹竟会背叛她娘。
明明上辈子这件事都没发生过。
姜大郎又羞又愧,现在被女儿当众呵斥,他颜面扫地,也是恼火不已,“老子做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摘!”
“你——”
村长懒得听他们家门官司,重重踹翻一张矮凳,怒道:“姜大郎,我侄儿从前敬你一声哥,有回冬日天黑你落下沟渠,还是他经过把你救出来的,不然你早已凉了。现在他还未成白骨,你就这么回报他的?”
姜大郎被凳子擦过,胳膊隐隐作疼,低头不敢回话。
村长又瞪向钱寡妇,“阿荣从前待你也不薄,虽不能常伴你左右,但他也是为了这家奔波,村里女人有的,绝不会少了你的。你有的,别人也不曾有,你还有什么不足的?竟偷人偷得这般理直气壮!”
“你要是真守不住冷清,我也提过让你改嫁,你偏生不要。你是非要这样暗搓搓的糟践阿荣,叫他地下也不安生是不是?”
想起从小花嘴里问来的消息,村长差点没气死。
钱寡妇总觉得女儿还小,很多时候都没避开闺女,却没成想小花都知道,她只是内向不爱说话而已。
“就为了一枝金簪,你连阿荣多年的夫妻情分都抛却脑后了!”
村长越看越是气恼,拔过钱寡妇头上的金簪狠狠地扔在地上。
钱寡妇面如白纸,瑟缩着身体。
从前姜大郎说,等他儿子考中状元,当了官后,他就是官老爷的爹,届时就是被发现也无所谓,他自会休妻娶她。
可现在事情败落得出乎她意料得快。
姜青檀跟着姜家人过来,正吃瓜吃得开心,眼角余光觑见混在人群里的姜映梨和狗蛋,他眼眸一亮,连忙凑了过去。
“姐,狗蛋,你们怎么也来了?”
姜映梨打量了他两眼,见他双眸放光,身板挺直,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吃瓜。”
“什么?”姜青檀一脸迷茫,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衣兜里抓出一把南瓜子,塞到姜映梨手里,殷切道,“姐,吃瓜子。是青芽给我的,可香了。”
姜映梨低头望着手里肥嘟嘟的瓜子,还没来得及吃,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准确无误从她手里挑走了两颗最胖的。
她顺着手望去,就见沈隽意板着一张俊美的脸,磕了一颗瓜子,给出中肯的意见。
“是不错。”
姜映梨惊愕:“你怎么在这?”
沈隽意居高临下觑着她,“你又怎么在这?”
姜映梨一噎。
当然是看好戏啊!
沈隽意似乎知悉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我也是。”
姜映梨:“……”
姜青檀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见沈隽意喜欢南瓜子,他干脆把所有的掏出来,“姐夫,我这还有,都给你……”
沈隽意摆摆手,“不用,你留着自己吃。”
姜青檀被拒也不难过,干脆分给狗蛋,两人头碰头小声嘀咕。
而此时,屋内气氛已经愈发白热化了,姜家虽是有错方,但姜大伯娘和姜青柚对于钱寡妇勾引姜大郎的事深恶痛绝,两人一致对外,对着钱寡妇一通评判。
章村长则是对给侄子戴绿帽子的两人都切齿腐心。
姜映梨见证了一番乡村版的唇枪舌剑,她看得津津有味。
姜家人多势众,骂人也利落,章家的女人们也不例外,男人们更是了得,直接对着姜大郎一顿胖揍。
待到最后,章村长也是累了,见吵了半天都没结果,干脆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干脆两人全部沉塘!”
“凭什么?明明有错的钱氏!”姜大伯娘连往日的温柔都装不出来了,直接尖声阻拦。
她虽深恨姜大郎偷人,但到底是夫妻,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章村长冷笑道,“就凭一个巴掌拍不响,就凭我是村长,我有权处置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我原先还道你们姜家好歹出了几个读书人,是懂事明理的人家,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是了,若是你们姜家当真是品德良善的,姜青榕也不会借地下钱庄的钱,更不会被赶出云麓书院!”
姜大伯娘哑声,姜青柚却知道这时维护姜青榕,毕竟她还盼着哥哥考中功名,给她撑腰,要是坏了名声,可不得行。
“村长,你胡说。我哥哥已经回书院了,从前那是他被人害了骗了,都怪沈隽意……啊……谁干的!”
姜青柚被人兜头撒了一脑门子的瓜子皮,甚是狼狈。
姜映梨呸了口瓜子皮,拍拍手掌,双手叉腰,冷笑道,“姜青柚,我告诉你,我打狗手艺一流!”
“听说姜青榕他现在回了书院给人伺弄笔墨,伺候得顶好,连夫子都夸赞他两句是做书童的好料子。”
“你——”
姜青柚和姜大伯娘的脸都涨红了。
她们在外面吹牛皮,说姜青榕是学业优秀,夫子怜其才,准许他回书院。
现在一朝被姜映梨戳破,瞬间是又气又恼。
“阿梨,阿榕好歹是你堂哥,你……”
“我耳朵都长茧子,听不见。”姜映梨揉了揉耳朵,“说教的话还是留给姜青柚,不然你看,现在不就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嘛!”
“男人男人管不住,女儿女儿教不好,儿子儿子处处学坏,可见大伯娘你这教导是真有问题。”
字字诛心。
姜大伯娘气得胸口闷疼,喉咙口一甜,竟是生生吐了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