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婶本来因为帮大房卖地的事,对大房意见颇大。
但她素来是个爱贪小便宜,脸皮厚的人,那天见姜青柚要给她帮忙,她原想着拒绝,后来听到可以占到好处,她脑子一抽,又凑过去了。
这几日她在沈家外头蹲点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反倒是出去村里转悠,得了点收获。
姜青柚当然没想过姜三婶能给姜映梨造成什么大麻烦,她想是给姜映梨新年添添堵,让她过不顺意也好。
没成想姜三婶吃了几回憋,竟还学会了谨慎,轻易不去寻衅!
偏生姜映梨如今滑不留手,姜青柚自己也奈何不得她,心中就愈发烦闷了。
现在见到姜三婶这副模样,她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还是稳重地出声:“什么有意思的人?”
姜三婶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但她能在姜家过得不错,也是有着小人物的智慧的。
眼下姜青柚还有那位侯爷护着,她总不能做得太过,说不定以后还是能沾沾光的。
故而,她老实回答道:“我这两日闲的没事,不是在村里其他人家拜年走动嘛。”
姜青柚闻言,看她一眼,没有吭声。
姜三婶是真的脸皮子扎实,前头借她哥姜青榕的名头在村里大肆众筹敛财,引得村里各家各户对她们怨声再造,如今她倒还有脸去跟人家拜年。
说是拜年,其实也就是上人家里白吃白喝年货。
也就那面皮薄的人家,不好多计较,才会让她进门吧!
姜三婶显然没有这个自觉,继续说道:“然后我听说有人打听阿梨的消息,说得好还给赏赐的。我一听,还有这等好事,我可是阿梨的亲婶子,还有谁比我了解她的。”
“我就主动找过去了,还真让我在刘二家撞见了。”
姜青柚一扫兴致缺缺的表情,瞬间抖擞精神,“对方是什么人?”
“那我不清楚咧。他打扮得挺平常的,脸也长得很普通……”姜三婶摆了摆手,“我是不大记得他模样了。但出手的真大方,让我务必事无巨……巨什么,就是说详细点。”
“我就从阿梨出生那时讲到嫁到沈家,他挺满意的,还给我了三……”说到这,姜三婶蓦地反应过来,警惕地看了眼姜青柚一眼,“没给我多少银子的,就,就三十文。”
其实是三两银子。
姜三婶还没见过这般大方的人,自是想昧下来。
她忍不住暗暗拍了拍自己的嘴。
怎么就那么兜不住话,说那么快呢!
姜青柚的注意力没在赏钱上,她眯着眼眸,“他那么关心姜映梨做什么?”
“兴许是何家的人吧!前头住在村口那几家,就没少被打探过消息,碰见过两次何家来人。”姜三婶说到这就扼腕。
明明她们才是阿梨的亲人,结果何家问情况,竟然避开了她们。
要知道,何家打探消息给的赏钱也很是大方的。
姜青柚却不这样认为,她也没胡乱猜测,而是对姜三婶毫不客气道:“婶子,你带我去见见人。”
姜三婶:“……人家问完就走了。”
“他往哪里走了?”姜青柚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哪里知道哦!我又不是他肚子的虫!”姜三婶缩了缩脖子,她能告诉这些消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扭头就往回走,“外头太冷了,我先回去了。”
姜青柚揪住她的衣袖,眼露凶光:“我要告诉奶奶,你得了三两银子的赏银。”
“你胡说什么?我哪来的三……”姜三婶尖叫,很快又不情不愿地瘪嘴,指了指来时的路,“我看他离开刘二家,往村尾的方向走了。”
“带我去。”
姜三婶不晓得她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迫于无奈,只能骂骂咧咧的领路。
早知道她就不多嘴了!
小七脱下了显眼的绣衣使衣裳,换上了粗布麻衣,又做了一番伪装。
暂别谢若微后,他没有离开天水村,只在村里找了个没人的破落屋子安置。
等到谢若微等人的影响在村人间稍微减退后,他才出门打探消息。
他没有选择村里的中心地带,也没有找跟沈家交好的人家,而是先找了村里边缘地带的村人打探关于姜映梨的消息。
因为他给的赏钱大方,对于闲赋在家的村人们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
若非是他阻止,热情的众人都恨不得把姜映梨和沈隽意的房中事都拿出来瞎编一编。
小七自也知道这些消息的可靠性有待商榷,需得筛选,最重要的是要多询问几家,再进行消息整合。
他是绣衣使里专门做情报的,自有他的甄别手段。
等到搜集得讯息差不多,他便散了银钱,准备打道回临时居所。
这两日他也会去沈家蹲点,期间被阿罗发现了。
对方素来沉默寡言,当然也有他是哑巴的缘由,所以两人没起冲突。
可能也知道凌欢瓷和谢若微的关系很恶劣,小七又是被留下来保护凌欢瓷的,阿罗也没告知凌欢瓷此事,这让小七很是庆幸。
他是真心不想对上凌欢瓷的。
小七心里想着刚才得来的消息,走了没几步,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步子一顿,不动声色地往一侧躲藏。
姜青柚与姜三婶追上来后,竟是没瞧见人影,姜三婶纳闷道:“方才前面还有个人影呢,我瞧着背影挺像的,怎么眨眼就不见踪影了!”
姜青柚的视线落在地上的脚印上,今日才下过雪,路上的行人又不多,所以脚印很显眼。
她一眼就注意到蜿蜒到槐树后的轻巧脚印,抿了抿唇,她慢慢走了过去。
可才转到树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
!。
姜青柚想了想,垂着眸子,扬声道:“我知道你在。我有一个关于姜映梨的重要消息要告诉你。”
姜三婶:“……阿柚,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连只鸟都没有。算了,找不到我们就赶紧回去吧,冻死个人!”
姜青柚没有动,而是补充了一句:“我不要赏钱。而且,这个消息你一定不会想错过的!”
小七藏在阴影处打量了两人几眼,他认出了姜三婶,顿了顿,他从转角处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道:“什么消息?”
姜三婶吓了一跳,“你这人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阿柚,就是他!”
姜青柚见把人勾出来,松了口气,她没有先回答小七,而是扭头对姜三婶,“三婶,你先回去吧!”
姜三婶有些好奇,但看姜青柚眸带警告,只能不情不愿地扭身离开。
小七重复问道:“什么重要消息?”
姜青柚:“在我告诉你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小七皱眉,“这有什么干系?”
姜青柚摇头:“自然有。你不知道,姜映梨可是个香饽饽,何家,平阳公府都派人来打探过她的消息。”
“而不同的人家,我能给予的消息自然是不同的。”
“关键是,你想要的是什么消息?”
小七不语。
柳城何家他不熟悉,但平阳公府他却很清楚。
他不答反问,“她和平阳公府何来联系?”
姜青柚也不清楚平阳世子对姜映梨的态度,明明世子对其颇有意见,但处处都轻拿轻放。
可要说护着姜映梨嘛,他又让红螺帮着自己对付她。
她也曾经试探问过红螺缘由,那时红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只让她少打听,世子做事素来凭心。
故而,她只含糊道,“她得罪过平阳世子殿下。”
闻言,小七眉头微扬,显然很惊讶。
要知道,京中关于平阳世子的言论虽都是好的,但身为绣衣使自是知道很多阴私,其中就有这位喜怒不定,锱铢必较的平阳世子的。
一个农女得罪了世子,竟然还能活?
但很快,小七想起姜映梨的医术,以及平阳世子的病情,心中霎时就有了计较。
姜青柚看他不应声,心中着恼,但想起前世姜映梨面对任何事时,不疾不徐的模样,她又努力端起姿态,慢慢道:“公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小七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不必。”
“等等。”见他要走,姜青柚急了,连忙追问道,“你是不是谢若微大人的手下?”
闻言,小七顿时神色一凛,他快步走到姜青柚跟前,一把捏住她的喉咙,将她提起:“你怎么知道的?”
姜青柚没想到他居然会直接动手,当即大惊失色,咽喉被止住,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吓得拼命拍打他的手臂。
救命!
她,她还不想死啊!
刚才她还为了好谈话,还打发了姜三婶,现在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才开始后悔!
早知道,就让三婶在远点的地方等她了!
“……我,我是……阿梨的……咳咳……姐姐……她告诉的……”她憋着气,忍着疼,一口气说完。
没想到,这句话还真有用。
小七瞬间松了手,姜青柚扑倒在雪地,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呼气,她惊得涕泪横流,瑟瑟发抖。
好险!差点就死了!
这,这就是绣衣使吗?
连个手下都那么可怕,她已经能够想象谢若微到底是多么凶神恶煞了!难怪从前京都的人一谈起谢若微都是一脸鄙夷之余,惊惧难安。
小七还真没想到对方竟跟姜映梨有关系,想起带她来的村妇,那个人自称是姜大夫的婶子,他原先还将信将疑,现在打量着姜青柚,发现对方跟姜映梨还真有几分相像。
他想起凌欢瓷跟姜映梨颇为亲近,不欲多惹麻烦。
干脆掏出一锭银子丢在姜青柚跟前,淡淡道:“抱歉了,赶紧走!”
说完,他拍手站起,想要离开。
姜青柚见此,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摆,快速说道:“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孩子?我知道他在哪里!”
小七:“——!”
!。
小七神色肃然,蹲下了身子,目光紧锁姜青柚,“你说什么?”
话一出口,姜青柚虽有些后悔,可见小七这副急切的模样,她又像是看到了希望,连忙三两句答道:“沈家有一个侄子,五六岁的模样……沈家推说是娘家的侄子,叫做李哲铭。”
小七蹙眉:“说重点。”
“我见过李哲铭,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而且,那个孩子比李哲铭看起来小多了。”姜青柚不敢耽搁,迅速回答。
“沈家娘家在哪?”小七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杏花村。”
小七想起上回谢若微带着众人去扫荡周边各个村落寻人,虽然已经记不起村名,但应当就是上次遇到姜映梨的地方。
因为就是这样,他们才会顺势抓了姜映梨去燕城治病。
小七一连刨根问底了许多问题,姜青柚刚被吓唬住,现在几乎是有问必答。
很快,小七心中有了计较,他打量着姜青柚,脸色复杂:“……你当真是姜大夫的姐姐?”
姜青柚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但刚才因此侥幸逃过一劫,所以她勉强一笑,继续拿其当挡箭牌,“是,是啊。从前我们关系很好的。”
小七眯起眼眸,眼底藏着杀意,又问了句:“这件事,你还跟其他人提过吗?”
“没,没有。”姜青柚感觉有点冷,抖着身子,摇了摇头。
说来她之所以会知道江灵的事,还是因为家里因酒楼和她哥借高利贷之事恼了他们,她娘为此当了几件首饰,包揽了年货,才勉强让爷奶欢喜些。
她就是去镇上之时,遇上了同样来置办年后成亲所需嫁妆的李芳菲母子。
她当时只是想起上回在柳城见过人,故而借故买布料凑上去,结果就听了一耳朵李芳菲与姜映梨的龃龉。
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姜青柚就上前搭讪了一波,然后就看到帮着搬东西的李哲铭姐弟。
虽然江灵很是乖巧懂事,往日里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去,但村里人还是知道李玉珠的侄子来做客了。
她提了两句,而李芳菲也不知是存着什么心理,就把这事告诉了她,还让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