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设有防盗章, v章购买比例需达到80, 秦婉宜对这些物件都很熟悉, 它们应当全来自扬州陆家, 极尽了陆家的奢华,就连小几上的小吃也是江南口味的居多。
煎得外焦里嫩的牛肉锅贴整齐地摆在青瓷盘上,一小碗如意回卤干散着熟悉的香气,旁边再配着几个五香蛋,皆是秦婉宜喜欢吃的食物。
陆氏见秦婉宜直勾勾地看着小几上的吃食,宠溺地笑了笑, “饿了?”
秦婉宜摸了摸自己有些干瘪的肚子,点点头, “母亲, 我饿了。”
她今早儿赖床,根本没吃几口饭, 柳姨娘和何姨娘就来了, 她也不好意思再多吃几嘴。此时看着这熟悉的小吃, 秦婉宜只觉得能吃好多。
陆氏温柔地贴了贴秦婉宜软软的小脸蛋,“就知道你这个小馋猫吃那么点会饿,这些都是刚刚做出来的, 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秦婉宜亲了陆氏一口,这才拿起银筷轻轻地夹起一个牛肉锅贴,放在嘴里, 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想来是陆氏从扬州带来的厨子。
陆氏看着秦婉宜将小桌上的吃食吃了大半, 笑得眉眼弯弯,心里的那点忧愁仿佛也消失不见。
待吃到八/九分饱,秦婉宜才恋恋不舍地将筷子放下,心底有些郁闷。她还想吃很多,奈何这肚子承受不了。
陆氏点了点秦婉宜的鼻子,“你啊,少吃点,到时候宴会吃不下,可是要被嘲笑的。”
秦婉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想到楚大夫人邀请她的意思,脸上的那点满足渐渐消失,轻唤了一声,“母亲,女儿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氏自然明白女儿的心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没有,母亲自有解决的方法。”
秦婉宜听得疑惑,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楚衍一贯以谦和的形象示人,实则是一个心思诡异之人。他若是想得到什么必会千方百计的得到。
她记得她与楚衍刚成婚的时候,她不过是与他身边的小厮多说了一句话,那小厮便被派往了别院。
她还记得,她养过一只小白狗,每日逗逗,可不久后,那小白狗便被楚衍送到了偏房,数个人服侍着,有人陪着玩耍有人伺候吃食,很快便将她忘了个彻底。
这些事总让她误以为楚衍是心悦她的,可现实却告诉她,她不过是被他划到所有物的范畴。
缓缓地握紧母亲的手,秦婉宜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陆氏的马车后,几辆较简单的马车缓缓地跟着,秦婉珠死死地咬着嘴唇,神色全是不满,“那秦婉兰为何能一起去楚府!”
一直跪坐在一旁服侍秦婉珠的喜哥闻言愣了片刻,才缓缓地道,“定是夫人要带着四小姐去的。”
这秦婉兰素来怯懦,在秦盛远心中几乎没有地位,只有夫人会想起她。
秦婉珠生气地拽了拽手中的绣帕,一向柔弱的脸颊此时异常阴冷,“凭什么!母亲和我明明做得比何姨娘要多很多,为何夫人有什么总是先紧着她!”往日绣铺若送来什么新首饰,嫡母总要给秦婉兰留下一份。
“奴婢也不知道,那何姨娘三天两头便怀孕,若真的生下儿子,那岂不是要和夫人和姨娘争一争。”喜哥也很疑惑,难不成夫人还盼着何姨娘生下儿子?
秦婉珠瞬间想到那日母亲无意中说的话,“夫人也不过是现在风光,等母亲生下儿子,有她羡慕嫉恨的时候,”
她总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问题,难不成嫡母无法怀孕?
秦婉珠将这话从脑海中抛开,目光扫过喜哥,惊觉今日说了太多话,若是母亲知道,定要被骂。
秦盛远不过是从五品官员,家底也不丰厚,纵使夫人嫁妆多,也断不能拿出来购置繁华地段的房产,因而秦府所在的地方比较偏远,马车行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楚府。
秦婉宜先下了马车,才轻轻地撑着母亲下来。在楚府下人的带领下,陆氏携着秦婉宜一行人缓缓地穿过前院、前花园往宴会的地方走去。环绣等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跟在几人身后,完全不敢说话。
看着沿路这曾经异常熟悉的景色,秦婉宜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脸色渐渐有些苍白。
陆氏第一时间发现了女儿的异样,连忙拉住女儿的手,“哪里不舒服?”
秦婉宜摇摇头,安抚道,“没事。”
陆氏点点头,可还是放不下心来,时不时回头看上女儿一眼。
她们的身后,秦婉珠看着这幅场景,眼底的艳羡无法掩饰,而秦婉兰则越发低着头,完全不敢向四周瞄上一眼。
再穿过几个连廊,陆氏一行人才来到宴会的地方,楚大夫人早就等在了主屋。
见陆氏进来,楚大夫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和陆氏说了一句后,才缓缓地将目光移到秦婉宜身上,“这可是秦三小姐?”
陆氏点点头,秦婉宜上前一步,再次福身请安,目光落在楚大夫人明显多了的皱纹上。
不过是几年的光景,楚大夫人就好像老了很多。许是身份的转变让秦婉宜的立场也有了改变,此时看着她曾经的婆婆,秦婉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楚大夫人出身世家,嫁给楚家嫡子,也算是令人艳羡,可谁成想她不过刚刚生了一个女儿,丈夫便劳累过度猝死在了书房内,从此只有孤儿寡母。
数年后,楚衍出现,从私生子一步一步地成为楚家的继承人。而楚大夫人的唯一坚守便是,不肯将楚衍过继到自己名下,纵使对方已经入了詹事府。
定定地看着安静站在她面前的秦婉宜,楚大夫人不禁轻轻地说道,“真像,难怪他这样忍不住”
秦婉宜只听清了前两个字,还未来得及细听,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外祖母!”
秦婉宜立刻看到楚大夫人的脸上露出笑容,她转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大红撒花裙的少女跑了进来,一下扑到楚大夫人怀中,“外祖母,我好想你。”
“我的心肝儿,”楚大夫人看着来的少女,“外祖母也想你。”
秦婉宜看着这笑容明艳的少女,自然知道她是谁。她便是楚家长房嫡女的宝贝女儿,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魏明姝。
从楚大夫人怀中离开,魏明姝这才将目光投在秦婉宜身上,缓缓地扫了一下,状似疑惑地说道,“这就是那个跟舅母长得很像的女子吗?舅舅就是看上她这张脸了吗?”
陆氏脸立刻冷了,伸手就要将女儿拉回来。即便她是从五品官员的夫人,也断容不得别人这样欺辱她的女儿。
楚大夫人向来做事周到,听到外孙女这样说,立刻将她的手拉出来,重重地拍打了两下,“你这是怎么说话呢!难道外祖母教你的那些都是白教的吗?”
陆氏看得出楚大夫人完全没有留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轻轻地说没事。
魏明姝向来受宠,见外祖母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自己手心,顿时跺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楚大夫人只得亲自跟陆氏道歉,陆氏忙说不介意。秦婉宜也轻轻附和,秦婉宜也算是看着魏明姝长大,自然不介意她这几句话。而且她本对楚衍无意,更不会介意楚衍为何要与她定亲。
经过一通寒暄,堂中的气氛渐渐好了起来,突然一个大丫头打扮的人走到楚大夫人身旁,低语几句。
楚大夫人脸色瞬间冷了,秦婉宜疑惑地抬头,就看到一个人从正门走了进来,身穿深红色官服,平静地说道,“弟弟给大嫂拜寿。”
堂中的人瞬间愣住,就连秦婉宜也不禁屏住呼吸。
这人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楚秉行,他逆光而站,修长高大,那日握着绣春刀的手此时拿着一方锦盒,脸色平静,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度。
楚大夫人则淡淡地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嫂。”
“弟弟自然记得。”
楚秉行自始至终神色都淡淡的,没有任何波动。可秦婉宜却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日他在云禅寺的样子,与今日完全不同,今日的楚秉行似乎比那日更加冷冽。
秦婉宜虽在楚府住过几年,却从未见过楚秉行,此时在这里看到,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不能和云禅寺的那杀伐果断的锦衣卫同知联系起来。
被陆氏轻轻拽了拽,秦婉宜才惊觉她盯了楚秉行太长时间。
可刚要收回目光,她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双眸。等她再定睛看去,楚秉行已经转身离开,身影在日光下越发高大。
高几上的香炉飘着淡淡的清香,柳姨娘双眸微微睁大,眼底满是难以置信,楚衍怎么会在那个地方!她快速地低下头,掩盖住脸上的震惊,慌张道,“妾身也不知道楚衍大人竟然在那里。”
“你一个无知妇人如何能够得知!”秦盛远火气犹在。刚刚他去衙门,身边便来了楚衍的下属,对方竟是过来询问秦婉宜的状况,有没有在云禅寺受到惊吓。
秦盛远略一思索便明白这事的来龙去脉。他本以为楚衍对宜姐儿的兴趣只是一时的,却未曾想到这次竟然专门派人过来询问。
他心中大定,暗暗为之前的鲁莽行事有些懊悔。思及云禅寺之事乃出自柳姨娘口中,秦盛远刚刚回到府中,便径直去了柳姨娘房中。
见秦盛远怒火未消,柳姨娘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就这么柔柔地一跪,眼泪无声地落下来,“这事是妾身的错,任凭老爷责罚。”
因楚衍再次表现出对秦婉宜的关心,秦盛远本就喜悦大于怒气,此时看到柳姨娘仅仅穿了一身白色梅花百水裙,身姿纤瘦,洁白如雪的脖颈更是单手可握,心中的怒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今日你在夫人那里,怎么能如此鲁莽?婉宜本就生病,你怎么能够去哪里惹她生气。”因楚衍之事,秦盛远对陆氏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柳姨娘听他这么说,便知他气已消,“妾身也是好心好意,想要关心宜姐儿。妾身出身卑微,无父无母,唯一依靠的只有老爷,唯一的家便是这里。夫人来自扬州陆家,妾身明白我这出身恐怕都轮不到给夫人当丫鬟,平时只有小心翼翼地尽心服侍,但凡夫人有个头疼脑热,妾身也定要问上一问!妾身这是为了什么,老爷难道不明白吗?妾身只不过是想在这秦府里过上一辈子,就这么一直看着老爷,一直看着珠儿,难道这也是妾身的错吗?”
听着柳姨娘这看似解释实则表露心意的话,秦盛远彻底释怀,伸手将柳姨娘抱在怀中,忙轻轻地安抚好一阵子,“我知道你过得不容易,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秦盛远的家世低于陆氏太多,他的升官依靠陆家太多,纵使陆氏从未提过这些事情,秦盛远心里却始终有着疙瘩,总觉得在陆氏面前抬不起颜面。他更加喜欢柳姨娘这样如同菟丝花般较弱的女子。
“能够一直看着老爷,这已经是妾身最幸福的事情,”柳姨娘饱含深情地看着秦盛远,似是想到什么,又有些娇羞的低下头,“府中人丁稀薄,若是能再为老爷填上一儿半女,这边更好了。”
秦盛远听到这话,大为感动。他虽然有几房妻妾,可到现在都还没有儿子。自生秦婉宜难产,陆氏多年来更是从未有过音信,这让秦盛远更是流连在妾室的房间。
柳姨娘此刻的话正中秦盛远下怀,秦盛远心中微动,忍不住想要与柳姨娘温存一会儿。而秦婉珠早在母亲将父亲哄住之后,便蹑手蹑脚离开。
可秦盛远刚刚轻轻地拦住柳姨娘的腰,将其放在床上,耳边就传来丫鬟的声音。
秦盛远脸色一变,颇有些扫兴,却也知道定是有急事,不然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过来。
柳姨娘服侍秦盛远穿上外衣,丫鬟才快步地走了进来,轻轻地说道,“楚府的大夫人派人给夫人送来请帖,邀请夫人参加她的寿宴。”
柳姨娘给秦盛远穿衣的手一顿,脸上闪过震惊。这整个京城只有一个楚府,便是首辅大人楚文廉的府邸。楚大夫人自然就是楚文廉的长房嫡媳儿,也就是楚衍的嫡母。
秦盛远自然也知道这楚大夫人的身份,立刻问道,“这请帖已经交到夫人手上?”
那丫鬟点点头,“楚大夫人还派人送来一些补品,说早就听到三小姐的佳名,想在那日见上一见。”
柳姨娘低着头,手指忍不住颤抖。楚大夫人这是点名要见上秦婉宜,如果真的成了,下一次恐怕就是提亲。柳姨娘完全不敢想下去,恐怕她生了儿子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得偿所愿。
这时,秦盛远哪里还有闲心,抬脚便要去陆氏那里。
柳姨娘一把拉住秦盛远,见他皱着眉看来,怯生生地说道,“妾身想求老爷一件事。”
“待我回来再说!”此时秦盛远正是着急的时候,唯恐陆氏一时抽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放在往常,柳姨娘定不会耽误秦盛远的时间,可是想到快要及笄的女儿,柳姨娘咬牙道,“老爷可否让夫人带着珠儿前去。”
秦盛远停住脚步。
柳姨娘眼波流动,“妾身知道楚大夫人为何邀请夫人。夫人身为陆家女儿,老爷的嫡妻,自然有足够的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可珠儿既没有这样的外祖母家,也没有如此的运气。如果夫人不带着去,珠儿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场合。珠儿马上就要及笄了,再过不久就要相看亲家,妾身也只是为母心切。”
本朝虽然不会出现苛待庶女的情况,可在家眷间应酬的是当家主母,对方完全有带不带庶女出府见人的权。
秦盛远听到柳姨娘这样说,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不会亏待珠儿的。”
话刚说完,柳姨娘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到秦盛远接着道,“这些日子,你多在屋中修养,夫人那里就不要去了。”
柳姨娘顿时愣住,呆呆地看着秦盛远离开,在女儿闻言过来的时候,更是直接抱着女儿痛哭起来。他这意思他竟然让她少去碍陆氏的眼。
春末清风已经带着丝丝暖意,将地上的落叶轻轻吹起,在半空中飞舞片刻,再缓缓地落在地上。
秦婉宜靠在暖阁的软塌上,身上盖着湖蓝色滑丝薄被,面色如水,神态平静,手上拿着一本游记。
环绣侍立在软塌旁,态度异常恭敬,再也没有任何散漫。那日,她出去之后,便被夫人贬为三等丫鬟,不禁每月月钱减少,甚至还要将现在住的屋子腾出来,住到三等丫鬟的大通铺去。
环绣当时便急了眼,之后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跪在秦婉宜面前,苦苦地哀求着。
秦婉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表情淡漠,待她声嘶力竭之后,才轻轻地道,“回来吧。”
环绣松一口气,可仅仅是能够侍立在小姐身边,以往的一切待遇却还是没有回来,而小姐身边还多了两个大丫鬟。她只得越加小心翼翼,唯恐惹怒了小姐,被再次轰出去。
这时,云锦掀开暖阁的帘子走了进来,低声说道,“楚大夫人宴会要穿的衣服已经做好了,夫人派人送过来让姑娘瞅瞅。”
秦婉宜拿着书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环绣和云锦立时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自清醒之后,三小姐的脾气大为收敛,鲜少训斥院中的丫鬟,可清香阁的丫鬟们却更加谨慎,唯恐做错了什么,皆是因为就那么被小姐淡淡地看着,丫鬟们却忍不住心底发寒,对小姐越发恭敬。
良久之后,秦婉宜才轻轻地嗯了声,“把衣物送进来吧。”
云锦点点头,立刻向外走后。很快,她就带着三个丫鬟走了进来,这三个丫鬟一人拿着一件衣服,缓缓地展示给秦婉宜看。
秦婉宜早就过了热衷梳妆打扮的年纪,目光从这三件衣服飘过,她轻轻地一点,选了一个最简单的衣服。她本来无意参加这楚大夫人的宴会,可却看到陆氏带着期望的目光,终是不忍拒绝,点了点头。
陆氏并不想让她嫁给楚衍,可若是真的不参加这场宴会,恐怕之后的京城宴会,秦婉宜将再也没有机会参加。秦婉宜自然明白陆氏的顾虑,这场宴会可以算是她正式进入京城圈子的第一步,以往的宴会不过是小打小闹。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还没有做多少事情,宴会那日便到了。
那日一早,秦婉宜就被陆氏拎了起来,穿上那日选好的淡红色百褶裙,任由陆氏帮着她洗脸漱口。
用了半刻时间,终于将手里的小懒虫收拾妥当,陆氏无奈地点了点秦婉宜的额头,“姐儿,快醒醒,一会儿你父亲就要来了。”
“母亲,再让我睡一会儿吧!”秦婉宜也不知为啥,自从醒来之后,她便一直头晕想睡,始终提不起精神来。
陆氏看着女儿的倦容,再想到她如此的原因,终是狠不下心来,让秦婉宜再睡了一会儿。
待到真的快要来不及的时候,陆氏才再次将秦婉宜叫醒。
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秦婉宜便看到身穿月白挑线裙的柳姨娘带着秦婉珠走了进来。
站在堂中央,柳姨娘轻轻地向陆氏请安,可眼角的余光月不时地向屋中飘去。自从那日老爷从她屋中离开,已经半个月没有找她,大有冷着她的意思。听说昨日老爷宿在陆氏这里,柳姨娘更是早早地就挑了一件秦盛远素来喜欢的衣裳,带着秦婉珠过来。
“老爷官府有事,今日早早地便离开了。”陆氏淡淡地说道。
柳姨娘一顿,轻柔地笑了笑,这才将秦婉珠拉到自己面前,“快来谢谢夫人。”
一身淡红色衣裳的秦婉珠,细嫩的脸上笑容明媚,“谢谢夫人。”
就在此时,门外再次传来丫鬟的通传,只见一个长相秀丽的女子捏着一个女孩儿的手怯生生地走进来。
那长相清丽态度拘谨的女子便是秦盛远的另一个姨娘——何氏,而她牵着的人便是秦府的四小姐秦婉兰。
看到这两人,柳姨娘和秦婉珠脸色顿时一变。秦婉宜也将目光投在来人身上。
秦婉宜明白这柳姨娘看到何姨娘为何会如此不悦。
这何姨娘自从进府后,便一直很低调,可她身上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有点——能生养。何姨娘的母亲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每个女儿嫁人之后都是三年抱俩。而来到秦府之后,何姨娘也没有失去这个能力,三个月后便查出了怀孕,随后生下来这府里的四小姐。
可是令人遗憾的是何姨娘之后几次怀上孩子,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流产,至今还未再诞下第二个孩子。
秦婉宜目光从柳姨娘的身上飘过,她可不信这件事没有对方的手脚。
自从大女儿过世后,陆氏唯一的逆鳞就是小女儿,此时更是护女心切,面上满是坚决。
秦盛远停下动作,怒声道,“你问问她身边的大丫鬟去哪里了?”
秦婉宜怔住,这才想到秦盛远说的是环绣。她昏迷之前,便看到环绣被楚秉行单手支起,之后更是直接扔到地上。她面上不动,抬起头来,静静地对视着父亲,淡淡地说道,“女儿晕倒在楚家的花园,又是如何得知贴身丫鬟去了哪里?”
秦盛远哪里见过秦婉宜这样镇定的模样,他不禁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将刚才的震惊抛之脑后。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要狡辩!”秦盛远冷哼一声,“我亲耳听人说你那大丫鬟因为冲撞锦衣卫被抓了!”
今日他刚在官府处理完事情,就听到同僚轻问他如何惹上了锦衣卫,还不快快打点一番。他瞬间一惊,忙与同僚好生的说上一番,这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说!他本以为陆氏去楚府怎么也能好好地跟楚大夫人了解一番,却未想到秦婉宜的丫鬟能惹上锦衣卫!
再想到刚刚得到的秦婉宜受到刺激,旧病复发的消息,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于是,他从官府回来,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来到清香阁,怒气更是压制不住。
陆氏一惊,忙看向小女儿,却并不是怒气,而是担心小女儿被那些冷酷无情的人伤害。察觉到母亲的担忧,秦婉宜安抚地看了陆氏一眼,才扭头跟秦盛远说道,“女儿之所以会去后花园,就是被环绣带过去的,父亲难道不想一想这件事,真的是这么简单吗?她环绣如何能找到那样的地方?为何要跟我说四妹美出事了?女儿还未到达目的地,便发现异样,想要离开,环绣却坚持要过去,之后女儿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晕倒在地。至于环绣在哪里,女儿如何得知?”
秦婉宜十分确定环绣敲门之后,完全没来得及回头看上她一眼,就被楚秉行用刀抵住脖颈。即便是环绣站在她面前,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这样说。
秦盛远完全不肯相信,“你莫要花言巧语,环绣是你贴身的丫鬟,难道她还会害你不成?”
陆氏听到这里,开口道,“如何不会?这环绣早就已经背信弃义,我屡次发现她与柳姨娘联系!”
秦盛远额头一跳,怒声道,“好啊!你们冲撞了锦衣卫,现在竟然还想将这事污蔑到柳姨娘身上!我看你们是欺负她柔弱善良!”
秦盛远看向秦婉宜和陆氏的目光越加冰冷,柳姨娘跟他青梅竹马,从小连个飞蛾都舍不得打死,他如何能不了解她的为人!
如今,他听到这样的话,怒气再次沸腾起来,猛吸一口气,刚要上前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动,瓷器四分五裂的声音传来。
秦盛远皱眉看去,就见他的四女儿秦婉兰站在屏风的一旁,脸上满是害怕。她的脚前,瓷碗碎了一地,里面的粥全部洒了出来。
见是她,秦盛远眉头皱起,面上显出嫌恶。他同样不喜欢这个卑微怯懦的女儿,平时一直畏畏缩缩的,甚至还不如那些丫鬟!
秦婉兰被这目光看得,身体更是颤抖了一下,死死地咬住嘴唇,吓得完全不敢说话。
秦盛远再次转头看向秦婉宜,咬牙切齿道,“今日我定是要罚你的!来人,将小姐带到祠堂去,我要请家法!”
陆氏挡在秦婉宜面前,“你今日当真要这么做?”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人动她女儿一下。
“她现在这样就是你惯的!”秦盛远怒指着秦婉宜,“贴身丫鬟冒犯了锦衣卫同知,如今竟然还想栽赃给婉珠!我秦家断断容不得这样嚣张跋扈、说谎成性之人!”
秦婉兰听着这话,死死地低着头,既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一步,看着父亲越来越激动,就要惩罚三姐,秦婉兰圆圆的脸上满是怯懦和纠结。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完全不敢抬头,轻声地说道,“父父父亲,女儿有话要说。”
屋子瞬间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秦婉兰自幼随母,性格怯懦,见了人多的场景更是会早早地躲到一边,更何况这样的争执场景。就连暴怒中的秦盛远也不禁看向四女儿。
秦婉兰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凝聚到自己身上,犹豫了片刻,才颤着声音说道,“女儿在楚府的时候,曾经看到环绣和二姐姐说话,然后才跑去找三姐姐。”
秦婉宜愣住,看向秦婉兰的眼底满是诧异,她没想到素来胆小的秦婉兰竟然会替自己的说话,要知道小丫头虽没有伤害过她,却也从未跟她说过话。
见没人说话,秦婉兰用力地握着自己的双手,音调里带上了哭腔,“女儿没有说话,女儿真的看到了,女儿身边的丫鬟都可以作证。”
陆氏反应过来,看着秦盛远冷笑一声,“老爷,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当真看到了?”秦盛远口中满是怀疑,更是带着浓浓地质问。
秦婉兰此时终于坚持不住,连忙后退一步,一副自我保护的样子。
陆氏立刻向钱妈妈示意,钱妈妈快步地上前,将五小姐拦在怀中,轻轻地安抚着。
陆氏这才大声道,“既然老爷还不信,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楚府,我会亲自问问楚大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陆氏一动不动地看着秦盛远,眉宇间的坚决完全无法忽视。
听到这话,秦盛远瞬间后退一步,目光躲闪,“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用去惊扰楚大夫人!”
他隐隐有些明白这事情恐怕真的不是那么简单,可是却还是不敢相信素来娇弱的女儿会故意让环绣带二女儿去锦衣卫在的地方,“她不过是个小孩子,更是从来未曾去过楚府,如何能够知道锦衣卫在哪里!”
秦婉宜看着秦盛远,目光没有任何波动。
她早就料到秦盛远会是这个样子,因而并没有任何失望。通过母亲曾经透露的简单话语,她就能明白,秦盛远一直期待着陆氏的第二胎是个儿子,就连大夫也是这样说的,可陆氏却再次生下来一个女儿。
秦婉宜出生后,秦盛远看都未看一眼,便转身离开。在看到小女儿越发骄纵之后,他对她的不喜更是有增无减。
“父亲是认定我惊扰了锦衣卫吗?”秦婉宜看着秦盛远,半响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盛远被秦婉宜的动作弄得一顿,还未有何动作,就听到贴身小厮通传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丫鬟便拿着一张密封的信笺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惧,颤抖着说,“老爷,来人说这是锦衣卫楚大人送来的信。”
秦盛远顿住,双眼猛地睁大,连忙将信接了过来,脸上惊异不定。
看着这个场景,秦婉宜猛地握住手边的被褥,也不禁咬着嘴巴,她想到了之前扑倒在楚秉行怀中的画面。陆氏因为担忧,一直注视着女儿,看到女儿这幅样子,心中闪过一个想法,瞳孔骤然一缩,完全不敢相信。
这时,秦盛远没有任何耽搁,当即将这信笺拆开。视线缓缓地从信上扫过,秦盛远脸上越发阴沉,到最后额头青筋直冒,显然已经怒到极致。
这信上完全是环绣在锦衣卫的招供,最下面甚至有着明晃晃的手印。里面完全写清楚了事情发展的经过,她被秦婉珠叫到面前,在魏明姝丫头的带领下,熟悉了路线,然后才去以四小姐出事为由,想要将秦婉宜引过去,却没想到秦婉宜还未走到便不肯向前走去。
这跟二女儿说的话完全一致。
秦盛远握紧这张纸,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打了数十个巴掌,看着陆氏和秦婉宜更是羞愧难堪,先写抬不起头来。
秦婉宜不明所以地看着秦盛远,就看到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满脸难看。目光淡淡地从他手上的心扫过,她有些疑惑。
刚刚丫鬟说话的声音太小,她完全没有听清楚,不过这事情恐怕有了变化,不然秦盛远绝对不会是这幅模样。
见秦盛远还是没有动作,秦婉宜放软语气,眼眶微红地看着秦盛远,“父亲真的不要问清楚,现在就要将女儿代入祠堂?”
秦盛远更加羞愧,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连忙道,“这件事还没有确定,为夫先行去询问一番。”
说罢,秦盛远就逃也似得离开,直直地往柳姨娘的院子走去,眼底的怒气却没有消减。
秦婉宜摸了摸自己有些干瘪的肚子,点点头,“母亲,我饿了。”
她今早儿赖床,根本没吃几口饭,柳姨娘和何姨娘就来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多吃几嘴。此时看着这熟悉的小吃,秦婉宜只觉得能吃好多。
陆氏温柔地贴了贴秦婉宜软软的小脸蛋,“就知道你这个小馋猫吃那么点会饿,这些都是刚刚做出来的,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秦婉宜亲了陆氏一口,这才拿起银筷轻轻地夹起一个牛肉锅贴,放在嘴里,依旧是熟悉的味道,想来是陆氏从扬州带来的厨子。
陆氏看着秦婉宜将小桌上的吃食吃了大半,笑得眉眼弯弯,心里的那点忧愁仿佛也消失不见。
待吃到八/九分饱,秦婉宜才恋恋不舍地将筷子放下,心底有些郁闷。她还想吃很多,奈何这肚子承受不了。
陆氏点了点秦婉宜的鼻子,“你啊,少吃点,到时候宴会吃不下,可是要被嘲笑的。”
秦婉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想到楚大夫人邀请她的意思,脸上的那点满足渐渐消失,轻唤了一声,“母亲,女儿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氏自然明白女儿的心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没有,母亲自有解决的方法。”
秦婉宜听得疑惑,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楚衍一贯以谦和的形象示人,实则是一个心思诡异之人。他若是想得到什么必会千方百计的得到。
她记得她与楚衍刚成婚的时候,她不过是与他身边的小厮多说了一句话,那小厮便被派往了别院。
她还记得,她养过一只小白狗,每日逗逗,可不久后,那小白狗便被楚衍送到了偏房,数个人服侍着,有人陪着玩耍有人伺候吃食,很快便将她忘了个彻底。
这些事总让她误以为楚衍是心悦她的,可现实却告诉她,她不过是被他划到所有物的范畴。
缓缓地握紧母亲的手,秦婉宜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陆氏的马车后,几辆较简单的马车缓缓地跟着,秦婉珠死死地咬着嘴唇,神色全是不满,“那秦婉兰为何能一起去楚府!”
一直跪坐在一旁服侍秦婉珠的喜哥闻言愣了片刻,才缓缓地道,“定是夫人要带着四小姐去的。”
这秦婉兰素来怯懦,在秦盛远心中几乎没有地位,只有夫人会想起她。
秦婉珠生气地拽了拽手中的绣帕,一向柔弱的脸颊此时异常阴冷,“凭什么!母亲和我明明做得比何姨娘要多很多,为何夫人有什么总是先紧着她!”往日绣铺若送来什么新首饰,嫡母总要给秦婉兰留下一份。
“奴婢也不知道,那何姨娘三天两头便怀孕,若真的生下儿子,那岂不是要和夫人和姨娘争一争。”喜哥也很疑惑,难不成夫人还盼着何姨娘生下儿子?
秦婉珠瞬间想到那日母亲无意中说的话,“夫人也不过是现在风光,等母亲生下儿子,有她羡慕嫉恨的时候,”
她总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问题,难不成嫡母无法怀孕?
秦婉珠将这话从脑海中抛开,目光扫过喜哥,惊觉今日说了太多话,若是母亲知道,定要被骂。
秦盛远不过是从五品官员,家底也不丰厚,纵使夫人嫁妆多,也断不能拿出来购置繁华地段的房产,因而秦府所在的地方比较偏远,马车行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楚府。
秦婉宜先下了马车,才轻轻地撑着母亲下来。在楚府下人的带领下,陆氏携着秦婉宜一行人缓缓地穿过前院、前花园往宴会的地方走去。环绣等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跟在几人身后,完全不敢说话。
看着沿路这曾经异常熟悉的景色,秦婉宜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脸色渐渐有些苍白。
陆氏第一时间发现了女儿的异样,连忙拉住女儿的手,“哪里不舒服?”
秦婉宜摇摇头,安抚道,“没事。”
陆氏点点头,可还是放不下心来,时不时回头看上女儿一眼。
她们的身后,秦婉珠看着这幅场景,眼底的艳羡无法掩饰,而秦婉兰则越发低着头,完全不敢向四周瞄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