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盛远早在清香阁之时,就已经排下人去请家法,因而很快便有人讲家法请了过来。
秦家的家法并不是别的,而是秦盛远祖父教训其父时的藤条。就是在这藤条的抽打下,秦盛远的父亲才考中了秀才,虽没有再进一步,但却教出了成功当官的秦盛远。
秦盛远一直将祖父留下来的藤条供奉在祠堂处,此时便要用它老教训一下这个自己看错的女儿!
眼看着女儿要被那些粗使婆子拉住,柳姨娘哭喊着上前一步,心里满是惊慌,连忙上前一步,“老爷啊,珠儿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先听听珠儿的话!若真的是珠儿的心思歹毒,老爷纵是杀了珠儿,妾身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秦婉珠见此,连忙挣扎着,眼角的泪珠缓缓地落下,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父亲,女儿知道此事做得不对,可女儿确实是被逼得无路可走啊!”
秦盛远此时满心都是仕途会不会受到影响,哪里听得进秦婉珠说话,伸手便要动家法。
柳姨娘一看,哪里还不明白秦盛远是动了真怒,她快步地跑了两步,来到池塘边,泪眼婆娑地看着秦盛远,话语中满是凄楚,“妾身明白珠儿确实不应该做下那样的事情,可这一切归根到底不过是妾身教导无方。珠儿自楚府回来之后,一直夜不能寐,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是妾身一直不知道要如何跟老爷说!妾身为老爷带来的麻烦,现在恐怕只能以死谢罪!老爷和珠儿是妾身活着的支柱,若是没有老爷的爱护,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妾身只能希望老爷能看在妾身对您痴心一片的份上,帮珠儿相看一个好人家。”
柳姨娘双眼通红地看着秦盛远,一声一声的话语如同琴音绵绵,丝丝哀泣,层层真心,一下一下地敲打在秦盛远心中。随着最后一句话的说完,柳姨娘双眼紧闭,快走几步,一下跳到池塘之中。
刚被柳姨娘所打动的下人们看到这场景顿时惊呼出声,可却没人敢有任何动作,刚才秦盛远的暴怒还在众人的心中。
见此场景,秦盛远暴怒的心一下子被打醒,猛地平静下来,顿时高声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下去救人!”
会水的婆子立刻跳下身去,一把抱住柳姨娘就往池边放下。
秦盛远大步地走过来,就看到柳姨娘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呼吸似乎都变得异常微弱。而在刚才的异动中,早就被人放开的秦婉珠,连滚带爬地来到柳姨娘身边,静静地握着她的手,慌张道,“姨娘,你怎么了!”
这时,她的手被轻轻地捏了下,秦婉珠顿时一楞,瞬间明白母亲的意思,立刻哭得更大声,恨不得抽搐过去。
秦盛远看到这样,纵使心中依旧有怒火,却也消下去大半,连忙让人去唤大夫,将柳姨娘送回院子去。待将柳姨娘送回院子里,秦盛远站在一旁,脸色阴沉,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手再次被母亲捏了两下,秦婉珠见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已经出去,一下跪在秦盛远的面前,双眼红肿道,“女儿知道这件事是女儿做错了,可是女儿也是被逼的!”
说完,秦婉珠就将自己的袖子拽起来,露出满是青紫的手臂,低声地控诉道,“那日女儿被楚大夫人的外孙女拦在了暖阁,她本来看不惯三妹妹与楚詹事之事,非要去找三妹妹。女儿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拦,可是却完全做不到,还被她打伤,并且接女儿的名义让环绣过来!女儿当时完全分不清状况,等到清醒之后,这才得知三妹妹晕倒在后花园。女儿也不知道锦衣卫之事,是女儿的错,女儿就是拼死也应该拦住魏明姝的!”
秦盛远双眼睁大,看着秦婉珠手臂上的青紫,心底瞬间软了。秦婉珠是三个女儿中他最偏爱的,现在看到女儿身上竟然这样青紫,怒气也渐渐消散,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为何不去找嫡母!”
秦婉珠哭道,“当时楚府的人很多,三妹妹身体似乎也有些不适,女儿不想让嫡母分心,这才一直没有说”
秦盛远看着秦婉珠,终是叹一口气,语气明显缓和了很多。
躺在床上的柳姨娘这时才“悠悠转醒”,眼眶湿润地看着秦盛远,脉脉含情。
秦盛远上前一步,就见柳姨娘哀声地说道,“妾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表哥了。”
秦盛远被这声表哥喊得,心中的怒火也彻底消失,可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可知道若是真的得罪锦衣卫,我这仕途恐怕就是到头了。”
柳姨娘自然知道秦盛远最看重的是什么,眼见他火气又要上来,柳姨娘才嘘声道,“环绣真的被锦衣卫抓了吗?”
“这信上还有手印,这还能有假?”
“可”柳姨娘有些胆怯地看了秦盛远手中的信一眼,缓缓地倒向秦盛远,柔弱地说道,“锦衣卫不是从来不给任何通知吗?妾身明白不该说这话,可是却真的是担心宜姐儿,上次宜姐儿在云禅寺看到锦衣卫便病倒,这次又牵扯到了锦衣卫,她若真的看到写不敢看到的,这”
话还未说完,柳姨娘就猛地伸手拍向自己的嘴,“妾身不该多说话,可夫人那里,妾身”
秦盛远听到柳姨娘这话,不禁陷入沉思。这锦衣卫拿人从来不会给人通知,为何这次会送上环绣的供词?锦衣卫若真的被得罪,从来都是连夜将人逮捕,又怎么会托人送信。
秦盛远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明白这并未是得罪了锦衣卫的事,口气更加舒缓,却还是看着柳姨娘说道,“虽然这样,可秦婉珠做错事却是无法更改的,这些日子便让她闭门思过吧。”
柳姨娘柔弱应下,明白这结局已经很好。虽然魏明姝那里说的是假话,可她知道秦盛远绝对不会冒着得罪秦府的事情去询问此事。
得知柳姨娘被罚每日跪在佛堂诵经、秦婉珠闭门思过,秦婉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早明白能够扮柔弱扮二十年的柳姨娘不会轻易被绊倒。
倒是站在一旁的云锦有些愤愤不乐,“这两人害得小姐生病这么长时间,竟然只得到这些惩罚!”
自环绣消失之后,这云锦便彻底成了秦婉宜身边的大丫鬟,在清香阁顿时有些风头无两。
秦婉宜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云锦心中一紧,此时竟然觉得小姐这目光颇有些凌冽,顿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即便是老爷的惩罚过轻,这也不是她应该置喙的。
秦婉宜将手中的药膳慢慢放下,“将这药端出去吧,以后这些话莫要说了。”
云锦立刻松一口气,连忙将药膳端出去。
捻起一个草莓放在口中,秦婉宜还未来得及将其咽下,就看到刚刚走出去的秦婉宜再次转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价值不菲的檀木箱。
秦婉宜眉头蹙起,就看到云锦将一个香囊放在箱子上,“这个是刚刚小厮送来的,说是楚大夫人点名要送给您的。”
瞳孔猛地一缩,秦婉宜手指不禁有些颤抖,这香囊跟自己上次在云禅寺做得一模一样,可针脚处却能看出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香囊到底是谁送过来的?她虽然曾经和楚大夫人是婆媳关系,可却十分疏离,对方从未见过她的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