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盛远面脸怒容,伸手指着秦婉宜,握紧的左手青筋暴起。见秦婉宜一脸平静,完全没有任何羞愧,他大走两步,就要抬起手来。
始终候在一旁的钱妈妈见此情况,立刻跪在秦盛远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大声地恳求着,“老爷,您要打就打死老奴吧!小姐身子娇弱,才刚刚好点儿,万万使不得啊!”
陆氏见钱妈妈跪下,再看着秦盛远这幅恨不得打死女儿的样子,纵使脾气温和,也忍受不住,“老爷一进门便这这幅样子,是要将我们母女、主仆打死在这里吗?可即便是官服抓人,也要讲究一个理字,老爷今日为何这样?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也是忍受不了的!”
自从大女儿过世后,陆氏唯一的逆鳞就是小女儿,此时更是护女心切,面上满是坚决。
秦盛远停下动作,怒声道,“你问问她身边的大丫鬟去哪里了?”
秦婉宜怔住,这才想到秦盛远说的是环绣。她昏迷之前,便看到环绣被楚秉行单手支起,之后更是直接扔到地上。她面上不动,抬起头来,静静地对视着父亲,淡淡地说道,“女儿晕倒在楚家的花园,又是如何得知贴身丫鬟去了哪里?”
秦盛远哪里见过秦婉宜这样镇定的模样,他不禁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将刚才的震惊抛之脑后。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要狡辩!”秦盛远冷哼一声,“我亲耳听人说你那大丫鬟因为冲撞锦衣卫被抓了!”
今日他刚在官府处理完事情,就听到同僚轻问他如何惹上了锦衣卫,还不快快打点一番。他瞬间一惊,忙与同僚好生的说上一番,这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说!他本以为陆氏去楚府怎么也能好好地跟楚大夫人了解一番,却未想到秦婉宜的丫鬟能惹上锦衣卫!
再想到刚刚得到的秦婉宜受到刺激,旧病复发的消息,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于是,他从官府回来,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来到清香阁,怒气更是压制不住。
陆氏一惊,忙看向小女儿,却并不是怒气,而是担心小女儿被那些冷酷无情的人伤害。察觉到母亲的担忧,秦婉宜安抚地看了陆氏一眼,才扭头跟秦盛远说道,“女儿之所以会去后花园,就是被环绣带过去的,父亲难道不想一想这件事,真的是这么简单吗?她环绣如何能找到那样的地方?为何要跟我说四妹美出事了?女儿还未到达目的地,便发现异样,想要离开,环绣却坚持要过去,之后女儿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晕倒在地。至于环绣在哪里,女儿如何得知?”
秦婉宜十分确定环绣敲门之后,完全没来得及回头看上她一眼,就被楚秉行用刀抵住脖颈。即便是环绣站在她面前,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这样说。
秦盛远完全不肯相信,“你莫要花言巧语,环绣是你贴身的丫鬟,难道她还会害你不成?”
陆氏听到这里,开口道,“如何不会?这环绣早就已经背信弃义,我屡次发现她与柳姨娘联系!”
秦盛远额头一跳,怒声道,“好啊!你们冲撞了锦衣卫,现在竟然还想将这事污蔑到柳姨娘身上!我看你们是欺负她柔弱善良!”
秦盛远看向秦婉宜和陆氏的目光越加冰冷,柳姨娘跟他青梅竹马,从小连个飞蛾都舍不得打死,他如何能不了解她的为人!
如今,他听到这样的话,怒气再次沸腾起来,猛吸一口气,刚要上前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动,瓷器四分五裂的声音传来。
秦盛远皱眉看去,就见他的四女儿秦婉兰站在屏风的一旁,脸上满是害怕。她的脚前,瓷碗碎了一地,里面的粥全部洒了出来。
见是她,秦盛远眉头皱起,面上显出嫌恶。他同样不喜欢这个卑微怯懦的女儿,平时一直畏畏缩缩的,甚至还不如那些丫鬟!
秦婉兰被这目光看得,身体更是颤抖了一下,死死地咬住嘴唇,吓得完全不敢说话。
秦盛远再次转头看向秦婉宜,咬牙切齿道,“今日我定是要罚你的!来人,将小姐带到祠堂去,我要请家法!”
陆氏挡在秦婉宜面前,“你今日当真要这么做?”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人动她女儿一下。
“她现在这样就是你惯的!”秦盛远怒指着秦婉宜,“贴身丫鬟冒犯了锦衣卫同知,如今竟然还想栽赃给婉珠!我秦家断断容不得这样嚣张跋扈、说谎成性之人!”
秦婉兰听着这话,死死地低着头,既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一步,看着父亲越来越激动,就要惩罚三姐,秦婉兰圆圆的脸上满是怯懦和纠结。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完全不敢抬头,轻声地说道,“父父父亲,女儿有话要说。”
屋子瞬间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秦婉兰自幼随母,性格怯懦,见了人多的场景更是会早早地躲到一边,更何况这样的争执场景。就连暴怒中的秦盛远也不禁看向四女儿。
秦婉兰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凝聚到自己身上,犹豫了片刻,才颤着声音说道,“女儿在楚府的时候,曾经看到环绣和二姐姐说话,然后才跑去找三姐姐。”
秦婉宜愣住,看向秦婉兰的眼底满是诧异,她没想到素来胆小的秦婉兰竟然会替自己的说话,要知道小丫头虽没有伤害过她,却也从未跟她说过话。
见没人说话,秦婉兰用力地握着自己的双手,音调里带上了哭腔,“女儿没有说话,女儿真的看到了,女儿身边的丫鬟都可以作证。”
陆氏反应过来,看着秦盛远冷笑一声,“老爷,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当真看到了?”秦盛远口中满是怀疑,更是带着浓浓地质问。
秦婉兰此时终于坚持不住,连忙后退一步,一副自我保护的样子。
陆氏立刻向钱妈妈示意,钱妈妈快步地上前,将五小姐拦在怀中,轻轻地安抚着。
陆氏这才大声道,“既然老爷还不信,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楚府,我会亲自问问楚大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陆氏一动不动地看着秦盛远,眉宇间的坚决完全无法忽视。
听到这话,秦盛远瞬间后退一步,目光躲闪,“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用去惊扰楚大夫人!”
他隐隐有些明白这事情恐怕真的不是那么简单,可是却还是不敢相信素来娇弱的女儿会故意让环绣带二女儿去锦衣卫在的地方,“她不过是个小孩子,更是从来未曾去过楚府,如何能够知道锦衣卫在哪里!”
秦婉宜看着秦盛远,目光没有任何波动。
她早就料到秦盛远会是这个样子,因而并没有任何失望。通过母亲曾经透露的简单话语,她就能明白,秦盛远一直期待着陆氏的第二胎是个儿子,就连大夫也是这样说的,可陆氏却再次生下来一个女儿。
秦婉宜出生后,秦盛远看都未看一眼,便转身离开。在看到小女儿越发骄纵之后,他对她的不喜更是有增无减。
“父亲是认定我惊扰了锦衣卫吗?”秦婉宜看着秦盛远,半响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盛远被秦婉宜的动作弄得一顿,还未有何动作,就听到贴身小厮通传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丫鬟便拿着一张密封的信笺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惧,颤抖着说,“老爷,来人说这是锦衣卫楚大人送来的信。”
秦盛远顿住,双眼猛地睁大,连忙将信接了过来,脸上惊异不定。
看着这个场景,秦婉宜猛地握住手边的被褥,也不禁咬着嘴巴,她想到了之前扑倒在楚秉行怀中的画面。陆氏因为担忧,一直注视着女儿,看到女儿这幅样子,心中闪过一个想法,瞳孔骤然一缩,完全不敢相信。
这时,秦盛远没有任何耽搁,当即将这信笺拆开。视线缓缓地从信上扫过,秦盛远脸上越发阴沉,到最后额头青筋直冒,显然已经怒到极致。
这信上完全是环绣在锦衣卫的招供,最下面甚至有着明晃晃的手印。里面完全写清楚了事情发展的经过,她被秦婉珠叫到面前,在魏明姝丫头的带领下,熟悉了路线,然后才去以四小姐出事为由,想要将秦婉宜引过去,却没想到秦婉宜还未走到便不肯向前走去。
这跟二女儿说的话完全一致。
秦盛远握紧这张纸,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打了数十个巴掌,看着陆氏和秦婉宜更是羞愧难堪,先写抬不起头来。
秦婉宜不明所以地看着秦盛远,就看到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满脸难看。目光淡淡地从他手上的心扫过,她有些疑惑。
刚刚丫鬟说话的声音太小,她完全没有听清楚,不过这事情恐怕有了变化,不然秦盛远绝对不会是这幅模样。
见秦盛远还是没有动作,秦婉宜放软语气,眼眶微红地看着秦盛远,“父亲真的不要问清楚,现在就要将女儿代入祠堂?”
秦盛远更加羞愧,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连忙道,“这件事还没有确定,为夫先行去询问一番。”
说罢,秦盛远就逃也似得离开,直直地往柳姨娘的院子走去,眼底的怒气却没有消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