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袭月白长衫,长长的束发带飘落肩头,折扇在手中随意的握着,月色映得他的脸色清白了几分,正是贺兰宣朗。
云梦牵此时看着贺兰宣朗,早已没了往日的亲切。
她双瞳冰冷淡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贺兰宣朗朝她走近,却见她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心头不免一凉。
他刚刚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云梦牵便已起身离开。
贺兰宣朗连忙追上她,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脸上再没有往日似乎对任何事都毫不在意的笑,面色甚至有些凝重。
云梦牵在心中冷笑,这样的贺兰宣朗,才是最真实的吧?
“长宁,我来是想告诉你,南流晔虽然伤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他已经连夜进宫向皇上禀告琼华山谷一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皇上会马上召你入宫问话。”
意料之中,何需他的提醒?
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绕过他就想往内宅里走。
贺兰宣朗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却是有些不依不饶似的,再次拦住了她。
“长宁……”
“怎么,贺兰宣朗怕我把你当成同谋供出去,所以特意连夜来提醒我吗?”
她故意把话说的很
难听,如今能刺伤对方的,就是最好的语言。
比起他的欺骗,这一两句冷嘲热讽算得了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兰宣朗的眼中带着歉意,还有几分她不明白的沉重。
“玄苍王子让我带句话给你……”
“我不想听。”
她打断了他,再一次打算就此离开。
这一次,贺兰宣朗却越矩地拉住了她的手臂,急切地说道:
“玄苍王子说,以你一己之力,定然无法建立起如此庞大的琼华山谷,南流晔也会将面具人一并上告,若是皇上追究起来,你就说是玄苍王子逼你这么做的,你不过是他的傀儡而已。”
云梦牵冷笑一声,一把甩开贺兰宣朗:
“如今都公开帮玄苍带话了,不再遮遮掩掩的了?果然是你们!”
“回去转告玄苍,我自己做的事,用不着他出头,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我的事,他不是受伤了吗?那就让他乖乖在家养伤,少多管闲事,惹人嫌!”
云梦牵转身便走,身后却传来贺兰宣朗沉重的声音:
“你就不问问他怎么样了吗?”
云梦牵的脚步微顿,想起了和坦在琼华山谷时说过的那句话:
“他死不了。”
再次迈
开脚步,她便再也没有听到贺兰宣朗的声音。
明明气愤得要死,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了琼华山谷里潭水边的一幕。
她为了保护叶妙,妄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下流晔的匕首,可最终等来的却是阿仙的怀抱。
他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毫不犹豫的舍命救她,仿佛无论结果是生是死,他都无怨无悔。
阿仙……玄苍……
为什么要这样?
他们之间不是应该势不两立的吗?
他有他需要维护的漠北利益,她有她需要报的血海深仇。
可为什么他会成为阿仙?
为什么要让她如此难受?
是的,此刻的她,很难受。
心上仿佛被人钉了一根锥子,想拔,拔不掉,最后只剩鲜血淋漓。
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落,她心疼得弯了腰,看着眼泪一滴一滴砸进泥土里。
他……真的死不了吗?
………
这一夜,云梦牵几乎没有合眼。
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盘算着,直到事无遗漏。
天还未亮,她便起身将自己收拾妥当,与往日无异的朴素,粉黛未施的脸上,眼神格外坚定。
她叫上了绮兰和沙生,跟他们交待了一番,绮兰和沙生听后,不住地点头。
她又
抱起了熟睡中的叶妙,一行四人这才从梧桐苑启程。
谁料刚一出门,却在门口遇到了匆忙赶来的云梓琛。
“牵牵,你们这是要去哪?”
云梓琛显有些急切。
云梦牵不答反问:
“兄长为何来得这般早?”
为了避嫌,云梓琛都是住在外面的客栈里,自从第一次与云景天因为云梦牵的血药一事而争吵之后,他便不会再回云家住了。
云梓琛道:
“定南王已经连夜进宫面圣,恐怕不会说什么好话,那夜你我同在琼华山谷,皇上一定会召我们进宫问话,所以我特来找你商议……”
“兄长,我正打算入宫,如果等皇上召见,那就太被动了。”
云梓琛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
两辆马车,绮兰、沙生和叶妙同乘一辆,云梦牵为了说话方便,与云梓琛同乘一辆。
云梦牵把自己的想法对云梓琛和盘托出,云梓琛听后表示赞同,难得的是,他们在隐瞒玄苍与贺兰宣朗面具人的身份时,也绝对的一致。
“其实我与你一样气愤,但却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们欺瞒了你,但却从未对你做过坏事,琼华山谷若不是因为有他们,你和孩子们也不可能
如此安全顺利地离开。再者,他们正是知道对方是南流晔,所以才不得不隐瞒身份,否则这件事会更棘手。”
云梓琛很理智的说。
云梦牵心里却有些酸涩,他说他们从未对她做过坏事?
他们欺骗了她,还有比这更坏的坏事吗?
可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满脑子想的,都是入宫后如何应对南非齐。
南非齐是个生性多疑的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何况此次琼华山谷之事确实敏感,算是触到了南非齐的底限,他一定会追查。
从梧桐苑到皇宫的路程并不遥远,云梦牵一路行一路思量,到达承天门时,天还未亮。
众人在这里下车,云梓琛跟侍卫说明了来意,侍卫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马上便唤了一队侍卫来,领着他们入宫了。
一队侍卫分列两侧将他们包围,云梓琛抱着迷迷糊糊的叶妙,绮兰与沙生小心翼翼地跟在云梦牵身后,踏在深宫中的每一步,都让人胆战心惊。
云梦牵看着左右,皇宫还是那个皇宫,但与她之前和云梓琛伤好离开时,显然有些不同。
侍卫的布防增多,且各个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似乎正在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