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牵暗道不妙,这件事似乎又触到了云梓琛的底限。
但话已至此,她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只能点了头:
“是。”
“怪不得他不管碧春的事,原来都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云梓琛一拳打在了前厅屋檐下的廊柱上,盘口粗的柱子上立刻凹陷下去,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愤怒。
云梦牵有些说不出的害怕,她害怕云梓琛与玄苍成为敌人,可究竟为什么害怕,她却说不清。
她原本也是把玄苍当成敌人的不是吗?
难道潜意识里,她一直念着玄苍曾经待她的好,所以并没有真正地把他放在对立面?
她说不清,甚至感到混乱,却下意识地就为玄苍解释:
“兄长,这里面也许有误会……玄苍说他一直在寻找能代替我的人,不让我牺牲,也能给云梦蝶一个交待。”
“能代替你的人?人呢?”
云梓琛质问的目光让她心虚,她默默地垂下眼帘,声音也没了底气:
“还……还没找到。”
云梓琛冷笑起来:
“是没找到,还是根本就没想找,只有他自己知道!”
“兄长,他应该确实一直在找,只是这样的血药有如大海捞针……”
“你相信他?”
“我……
”
是啊,她为什么要相信玄苍?
可是她却发现,潜意识里,她就是相信他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一直在相信着他。
从碧春听到了那个关于纯阴命格的故事开始,她似乎就相信他了吧?
若不是真的在找,又何必费尽心力编一个故事来骗她?
玄苍好像没那么闲,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早已把玄苍当成敌人,当成她复仇路上的绊脚石,却又为何会相信他,甚至在云梓琛面前维护他?
哪怕跟阿仙在一起的时候,她仍然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
望着失神的云梦牵,云梓琛有些失望:
“事到如今,你还在相信他?云梦牵,你不是京都第一才女吗,你的聪明呢,你的睿智呢,怎么到了玄苍身上通通不管用了?”
云梦牵依然沉默着,她也在反思,为什么她会如此,玄苍究竟给她下了什么蛊?
久久得不到她的答案,云梓琛的眉头拧了起来,问出了一个他最不愿问出的问题:
“还是说……你爱他,所以无条件地相信他的话?”
“我没有!”
云梦牵猛地抬起头,立刻否认,几乎没有一丝犹豫。
可也许正因为她否认得太快,才让云梓琛感
到怀疑。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探究:
“最好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你的爱。”
云梦牵的心底突然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空落落的,仿佛敲一下都会传出回响。
她再次垂下了眼帘,好像有些不敢去看云梓琛的眼睛,为什么她会有些心虚?
她不知道。
反而是提到了“爱”这个字,让云梓琛心里狠狠一疼。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他要面对她的爱,却是她与别人的爱。
她与南流简相爱时,他痛得不愿回家,不敢看到她。
她被指婚给南流晔时,他痛得经常请战出征,甚至希望自己战死沙场。
从小到大,经历了多少个痛苦的夜晚,他数不清。
可是当他终于想清楚,要以怎样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时,她又嫁给了玄苍。
他本已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听到她与玄苍和离,他还是禁不住在无人的夜里,欣喜若狂。
可是如今,他好像又要再次面对她的爱了,她与另一个男人的爱。
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他终是艰难地问道:
“听碧春说,你有了心爱的人?”
想起阿仙,云梦牵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里满含羞涩
:
“嗯。”
云梓琛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所谓心爱的人不过是碧春的猜测。
可如今看着云梦牵娇羞的模样,他才知道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拳头倏尔握紧,心疼得有些窒息:
“是那个面具人?”
“是。”
“昨晚你跟他在一起?”
“嗯。”
“你确定你喜欢他?”
“是。”
一连串的问题,她没有一句否认,娇羞的模样不正是热恋中的女儿家么?
昨晚他们在一起,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他的牵牵,做事向来稳妥,从来不会冲动行事,所以这一次,她是真的打算把自己交给那个面具人了吧?
除了南流简,她从未在他面前承认,她喜欢过任何男人。
能得到她的爱,一定很幸福,他真的很羡慕那个面具人……
“好,你喜欢就好。”
他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人看到,他的笑容里究竟有几分真心的祝福,几分痛苦的煎熬,几分失落、几分嫉妒……
他缓步走下台阶,站在院子正中。
雨后的空气中飘浮着泥土的清新味道,阳光似乎格外刺眼,刺得他眼睛很疼,疼得想要流泪。
他闭上了眼睛,将那弥漫在眼底的泪用力压回去,他连
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
“昨晚你受惊了,去好好歇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云梦蝶患病的事,我会跟父亲说的,不让他们再来打你的主意,放心。”
他背对着她说了最后一句话,抬脚便往大门走去。
“兄长……”
云梦牵急切地喊住了他,那个高大英俊的背影明明站在阳光下,却好像忽然染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落寞而悲凄。
她没有追过去,而是带着愧疚,温温柔柔地说: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昨夜淋了雨,回去后一定要喝碗姜汤,暖暖身子,虽然如今是夏日,但也会着凉的。”
云梓琛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回吧。”
云梦牵目送着云梓琛,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却久久地站在原处失神着。
对云梓琛,忽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愧疚。
重生后,她口口声声要保护他,要让他过得快乐,可她又做了什么?
除了为了一己私欲的报复,她好像什么都没有为他做。
她的耳边仍然经常响起他常说的那句话:“你开心就好”,“你高兴就好”,“你喜欢就好”……
无论什么事,他都把她放在第一位,只在意着她的感受,而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