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云梓琛的语速慢了下来,虽然严厉,但却有几分语重心长的味道,毕竟是他的亲妹妹,血脉相连,说一点也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云梦蝶从云梓琛的眼中看到了决绝,她害怕极了,云梓琛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若是他阻止,他让她听天由命,她还有活路吗?
她爬起来,一把抱住了云梓琛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兄长!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啊……没有药引,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我会死的!兄长,你帮帮我啊……”
云梓琛似有一瞬间的犹豫,可他最终却斩钉截铁道:
“帮你,就是害人性命,我不会帮你。”
云梦蝶知道,云梓琛向来是个说一不二、恪守规矩的人,他说不,那就一定是不。
绝望和愤怒瞬间占据了云梦蝶的心,她在绮兰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怒视着云梓琛道:
“兄长,这是父亲允许的,父亲都允许的事,你凭什么说不?”
云梓琛深深地看着她,就像在传达他的决心:
“身为兄长,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治病,但如果要用人命才可以,恕兄长无能。”
顿了顿,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柔软,充斥着一丝伤
感,
“我会陪你走完最后一程,送你好好地离开。”
云梓琛的绝情,让云梦蝶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大雨滂沱的夜里,她的声音悲惨而凄厉,却被连绵不绝的雨声和天上的惊雷覆盖。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云梓琛推进了雨里,嘶吼道:
“云梓琛,我恨你!”
碧春看着兄妹二人,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刚刚的愤怒也在云梓琛的话中渐渐平息下来。
她没想到,云梓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选择了云梦牵。
她知道云梓琛为何会如此选择,其实这算不得一种偏袒,他只是站在了公理那一边。
他说,帮云梦蝶,就是害人性命,所以他不会帮。
得了这种病,就应该听天由命,没有谁应该为云梦蝶牺牲,这才是公理啊。
碧春看到了云梦蝶的恨,亦看到了雨中的云梓琛,红了眼圈。
他终究是心疼云梦蝶的吧,哪怕她那样不堪、那样恶毒,可他却是一个好兄长。
碧春又想起了云梓琛打在云梦蝶脸上的第二个巴掌,那似乎是因为云梦蝶说云梦牵不是他们的亲妹妹,可云梓琛却打了她,说云梦牵就是他们的亲妹妹。
所以,之前是不是她们误
会云梓琛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云梦牵的身世,不过是对她的关心与爱超出了寻常的兄长而已?
其实仔细想想,之前罗寄风在世时,他对云梦牵也是这般好的,大概是因为他们长大了,所以才会让人误会吧?
碧春想,如今云梓琛已经知道了云梦蝶患病的事,他一定会保护好云梦牵的,所以她也不必杀人了是不是?
只是她又没听云梦牵的话,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云梓琛,云梦牵知道后会不会怪她?
她总是给她惹祸……
“起来,我送你回去。”
云梓琛看着瘫软在地的云梦蝶说道。
云梦蝶却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根本不予理会云梓琛的话。
云梓琛深吸了一口气,他能理解云梦蝶的感受,没有一个人能坦然地面对生死,尤其是自己的生死。
她还那么年轻,还未谈婚论嫁,还没有如愿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她没能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人生原本漫长,可她的偏生如此短暂,她怎么会甘心?
云梓琛终究是个心软的男人,他没有再逼云梦蝶,而是转过身默默地等待着。
却在转过身时,发现原本站在火堆旁的云
梦牵、连同那两个面具人一起,全都不见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又忙冒着大雨跑上前去,将周围看了个仔细,仍然没有他们的身影。
“碧春,你们县主呢?”
他大声喊着。
碧春顺着声音望去,这才发现人不见了。
“刚才还在这里……”
她边说边跑了过去。
其实刚刚她和云梓琛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云梦蝶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云梦牵和面具男子的动向。
而碧春所谓的“刚才”,或许已经过去好久了。
碧春站在刚才云梦牵所在的位置上,茫然四顾,最后才喃喃道:
“应该是跟她心爱的人走了吧?”
云梦牵心心念念的面具男子出现了,她想,她一定不会错过每一次与他相处的机会。
云梓琛的心却为碧春的这句话狠狠一震:
“心爱的人?”
其实云梓琛始终不知道,云梦牵的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人。
从前,她爱着南流简,可是后来她却嫁给了玄苍。
她究竟爱着谁?
见云梓琛看着自己,碧春抿了抿唇,说道:
“就是刚刚站在这里的面具男子,这次又是他突然出现救了姐姐,像上次在生辰宴上一样……姐姐说,她爱上
他了。”
她爱上他了……这句话,让云梓琛的心疼得窒息。
他的脸色倏尔变了,她终究是有了心爱的人,而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是他。
大雨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却洗不掉他心中的痛。
………
彼时,在云梓琛冲向云梦蝶时,面具男子拉住了欲追上去的云梦牵,就这样悄悄带走了她。
云家老宅位于乡下,周围都是大片大片的庄稼,距离好几里远才能看到一户人家。
云梦牵被面具男子抱在怀里,迎着瓢泼的大雨一路飞驰。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迷蒙了她的双眼,她索性闭了起来,任由面具男子带她走。
风声混着雨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面具男子的速度很快,她紧紧搂着他的颈子,依偎在他的怀里,却没有一丝害怕。
这种安全感,是旁人给不了的,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义无反顾地决定了爱他。
哪怕对他一无所知,可她却知道,如果此生还有爱,那么非他莫属。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不再有雨点打在身上,周围只剩雨滴敲打树叶和屋顶的声响。
她想,他们大概是来到了能避雨的地方,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