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牵淡淡道:
“多谢王爷关怀,长宁无事。”
一张方桌,两人对面而坐,彼此的表情和眼神都被对方尽收眼底。
云梦牵坦荡清冷,一如往常。
她只是不明白,为何南流渊也开始突然关心起她的事?
可反观南流渊,与平日相比,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多了些别样的色彩。
原本淡薄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沉默片刻,他解释道:
“本王想说的是,因为此事,定南王一直对县主怀恨在心,此次特意向太后进言要请县主进宫贺寿,怕是另有所图。”
这一点,已经不止一个人提醒过她了。
其实南流晔对她怀恨在心,又岂止是因为此事?
无论前世今生,她们都注定势不两立。
待她报了云景天的仇,再去找南流晔算账也不迟。
她笑了一下,时刻对南流渊保持着恭敬与淡淡的疏离:
“多谢王爷提醒,长宁一定小心行事。”
她跟他在一起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说过多少次“谢”?
她跟其他人也是如此吗?
他记得南流简跟他说过,她是个爱笑爱闹的女子,聪慧机敏,南流简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时常被她捉弄。
南流简
还说,只要跟她在一起,他就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南流简喜欢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腻。
那时的他们,一定不会这般客气的谢来谢去吧?
不过南流简说过的话里,有一点他如今倒是深有体会,那就是看着她,怎么看都看不腻。
他兀自笑了一下,有些无奈:
“县主一定要与本王如此客气?”
前世的南流渊与云梦牵没有任何交集,亦无仇无怨。
所以这一世,云梦牵与他保持该有的距离就好,起码不要现在就成为敌人。
哪怕他们之间的仇怨,是与生俱来、不可磨灭的。
于是她忽然郑重道:
“不是客气,是敬重。王爷素来是天羽男儿的榜样,上至皇上,下至黎民,都对王爷交口称赞,长宁也一样敬重王爷。”
一句敬重,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
南流渊不会感觉不到她的疏离,他也并未渴望她能与他亲近。
有些事,如果不能牢牢的掌握在手里,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但他还是有一点窒闷的。
“定南王称长宁县主为京都第一才女,说话果然滴水不漏。”
他淡淡的。
“王爷过奖了。”
她也淡淡的。
两人就像两杯白开水,
哪怕混在一起,也调剂不出第二种颜色。
南流渊轻啜了一口茶水,又道:
“听闻长宁县主能同时琴棋书画,上次在定南王府的赏梅宴上,本王错过了县主的表演,希望这次在太后的寿辰上,能有幸一睹县主绝技。”
她仍旧谨守规矩,恭敬得很:
“希望不会让王爷失望。”
话音落下,店小二来上菜了。
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被陆续端上了桌,几乎铺满桌面。
荤素搭配合理,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看着颇有食欲,不愧是望江楼的特色。
待店小二下去,云梦牵道:
“王爷请用。”
南流渊看着满桌的佳肴,感受着扑鼻而来的香气,却没有一丝食欲,心中越发窒闷了。
他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窒闷,甚至烦躁。
因为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她在他面前淡漠如水的模样,不喜欢她对他恭恭敬敬的模样,不喜欢她看他的时候,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的模样。
他甚至不喜欢只能靠这种方式才能跟她单独吃上一顿饭,好像是偷来的。
因为不喜欢,所以连这桌美味佳肴都变得索然无味、难以下咽。
他缓缓起身,眼中尽是凉薄:
“忽然想起还有
事要办,先行告辞。”
云梦牵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挽留。
南流渊于她而言只是客气而又疏远的王爷,她没有资格、也无需挽留。
只是起身,朝着他一福,微微颔首道:
“恭送王爷。”
直到这时,南流渊似才清晰的感受到一种新奇的感觉,那好像叫做“心痛”。
在听到她毫不留恋的送他走时,他的心脏一阵紧缩,呼吸也跟着发紧、不畅,好像有一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很难受。
他不打算再作停留,这间屋子里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让他只想快点离开。
却在刚刚转身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跟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对了,刚才凌初之说的话,其实有一半是真的。”
他说,她只是听着,没有半点回应。
他的心脏又是一紧,有些生气似的:
“你就不好奇哪一半是真的?”
身后传来她一如既往的淡漠:
“如果王爷想说,自然会说。”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
“父皇的确想借此次太后寿宴来为本王选妃。”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明明知道她根本不好奇、也不想知道,可他究竟在期
待什么?
“那就预祝王爷能觅得良缘。”
她淡淡的恭喜着他,因为不在意,更不想去争取,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这句话吧?
他倏尔又转过身,看着她淡笑道:
“不送送本王?”
她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微微一福,恭顺道:
“是。”
她在他面前总是恭顺的,恭顺得不带一丝感情,就像一个机器。
他站在门口等她,她便走过去,亲自为他拉开了房门:
“王爷请。”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他却不留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抬步迈了出去。
他的心情很奇怪,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根本不可能,却又不想放过。
人对于某些人、某些事,放不下的时候,就会变得抓心挠肝。
越是抓心挠肝,便越是想要拥有,想要把它牢牢地抓在手里。
两人静静地往外走,谁也没有说话,却在经过梅室时,梅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闻声,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却皆是一惊。
只见梅室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身玄色的单衣,黑发高高束起,坚毅刚硬的脸上,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却在看向南流渊时,深不可测的目光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