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初八、初十?”
云梦牵细细思量着这三个日子,初六、初八,不正是她在大佛寺遇到朱子震和柳东言的日子吗?
难道初十就是出货的日子?
想到这,她不由看向了汤甘。
尽管知道了汤甘的身份,但一朝被蛇咬,她还是存着戒备,不敢轻易吐露真言。
可汤甘却只认她身上的胎记,并不在乎她现在的身份。
由此可见,汤甘的确是值得信任的。
想了想,她决定向汤甘吐露实情。
“汤老伯,其实我之所以会被抓,是因为……”
她将自己要调查柳家私运铁矿之事,告诉了汤甘,却并未告诉他自己现在的真实身份。
末了,她又问道:
“所以,我想知道柳家把矿石运出铁矿之后,会走什么样的路线,汤老伯,你能帮我吗?”
汤甘沉思片刻,道:
“每个初十的凌晨,的确会有大批的马车来矿上拉废弃的石头,原来这里头是这样的猫腻。尽力吧。我现在的差事,是在地牢里做些杂役,虽然每天都有机会出去一趟倒夜香,但身边始终都有两个人跟着,想要做点什么,实在不易。何况我已经十几年没有离开过这个铁矿了,对外面的世界……太
陌生了。”
云梦牵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汤甘干枯的手,把一个好好的人关在地牢里,折磨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实在太残忍了。
尽管汤甘没有像地牢里的其他人一样被锁着,但让他负责倒夜香,比起把他关起来,更是一种极尽的污辱。
若不是因为汤甘还有用处,她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他。
“没关系,你愿意救我出去,我已经无以为报了。”
云梦牵真诚的说。
汤甘却把她的手推了回去,往后退开两步,艰难地朝云梦牵跪了下来。
云梦牵赶紧欲上前扶起汤甘,却被汤甘阻止。
随后,汤甘郑重地给云梦牵磕了三个头,一声不响地离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
通风口处再次有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了。
这一夜,云梦牵无眠。
不过是在困极的状态下,忍不住打个盹儿。
云梦牵数着日子,今日是初九,明日就是初十,柳家运送矿石的日子。
汤甘来倒恭桶了。
他把地牢里每一个恭桶都拿出去倒掉,再洗刷干净送回来。
最后一个才来到了云梦牵的牢房里。
云梦牵仍旧坐在角落里的干草堆上,目不转睛的看着
汤甘。
汤甘则暗暗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还没找到云梦牵想要的答案。
云梦牵深吸一口气,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日头应该升得很高了,因为通风口处照进来的光线越发明亮。
她不由得朝通风口看去,微小的灰尘在阳光中跳跃着,虽然轻得不值一提,但它们却是自由的。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通风口处那道一闪而过的金光。
是她当时被掐得眼冒金星看错了,还是真的有那道金光?
金光意味着……他在吗?
她不敢奢望什么,但却忍不住对那个人升起希望。
一日三餐,汤甘都准时送来。
不过除了吃的,却没有带来其他消息。
通风口处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这一天过得太快,快到云梦牵根本不相信自己能从这里出去。
直到晚上汤甘拿着扫帚扫地路过她的牢房时,悄悄扔给她一包东西。
“明日凌晨,我还是会最后一个倒你的恭桶,到时你把我打晕,乔装成我的样子,从这里出去。从现在开始,注意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说罢,汤甘终于掀起了他的半边头发。
直到这时,云梦牵才看清了汤甘的全貌。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死死捂住了自己
的嘴巴,眼睛酸疼。
他少了一只眼睛,原本应该被眼球添满的地方,像个大坑一般深深的凹陷着,就像一具干尸。
汤甘放下头发,故意放慢了脚步。
云梦牵不敢让眼泪流下来,俯身捡起东西藏起来。
她明白汤甘的意思,她要乔装成汤甘,从走路姿势,到发式眼神,都要尽量做到入木三分。
否则一旦被发现,不仅她逃不出去,汤甘也会受到连累。
她仔细观察着汤甘,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将汤甘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并且开始模仿起来。
只是他那颗消失的眼球,却时时扯痛着她的心。
幸运的是,从昨日朱子震离开后,就再没有别的士兵来找过她。
想必朱子震正忙着私运矿石之事,无暇顾及到她。
再者,她现在不是云梦牵,而是钱苏苏,对红河铁矿来说,也构不成威胁,朱子震才会将她暂时放下。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就连外面矿工的号子声都停了下来,她这才敢打开那包东西。
白色的布包里有三样东西,一个纸包,一张纸条,一小截炭笔。
她先打开了那个纸包,见里面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拈起一些凑在鼻下闻了闻,
是石灰。
她马上便知道,这是给她用来乔装的。
再打开那张纸条,上面是一幅简单的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倒夜香的路线,还有出去之后,如何绕到辕门。
因为辕门是柳家马车出入的地方。
倒夜香的路线与辕门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里面并没有柳家车队的行车路线。
云梦牵想,大概汤甘只能帮她到这了。
也好,只要能出去,再偷偷跟踪柳家车队,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虽然她平日里从不化妆,但从小母亲就把女儿家该会的一切都教给了她。
比如化妆。
她想像着汤甘的样子,开始将石灰一点一点的洒在头上,制造出花白的头发。
又拿起炭笔,在脸上画下深深的皱纹……
………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汤甘开始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倒恭桶。
云梦牵听见地牢里的狱卒懒洋洋的说:
“老汤,今日怎么早了?”
汤甘沙哑刺耳的声音响起:
“没太注意。”
“下次给我看着点,扰了老子的好梦。”
“是。”
听得出来,汤甘比平日里提早倒恭桶,影响了狱卒睡觉,这才发了顿脾气。
可云梦牵却明白,汤甘这是故意在给她制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