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吉胡觅雪,白天的梧桐苑里闹得不可开交。
到了晚上,反而清静得不像话。
碧春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床边,说道:
“姐姐,快泡泡脚吧,今儿个在外面时间太久了,怕你受了寒。”
云梦牵半倚在床榻上,身上盖着锦被。
她像是没听到碧春说话似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内室的入口处出神。
“姐姐?姐姐?”
碧春又唤了她两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把出走的魂魄找了回来。
“什么?”
她失神地问道。
碧春笑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
她勉强笑了一下,问道:
“有事吗?”
“没事,就是让你泡泡脚,我来吧……”
碧春笑着,掀开锦被,将她的双脚拿了下来,脱去袜子放进了热水里。
温热略烫的水包裹着双脚,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姐姐,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啊,想得那么入神?”
是啊,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她也说不清她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一个人影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晃来晃去,有一张脸不停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待她静下心来,才发现,那个人影,那张脸,不是别人。
是玄苍。
唇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味道,他的
力量。
还有他的眼睛里,那布满疼痛的眸光……
她不该想他的,她为什么要想他?
“姐姐,后来玄苍王子将你抱回房里,说了些什么吗?”
碧春一边帮她洗脚,一边试探着问道,
“玄苍王子他……有没有请您回去啊?”
请她回去?
呵……
他连一个字都不舍得留下,还谈何请她回去?
她不在,有些事他办起来恐怕方便多了吧?
见云梦牵脸色并不好看,碧春便知道两人之间也许并不好,也就没再问下去,毕竟云梦牵离开寒香园时,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想了想,碧春又说:
“其实后来玄苍王子从你的房里出来,跟我说话来着。”
云梦牵有些错愕地看向了碧春,玄苍一个字都没有跟她说,反倒愿意跟碧春说话?
“哦?说了什么?”
她问道,口气倒有些不易察觉的酸。
碧春说:
“玄苍王子说,你的身子如今恢复得不错,但是要少忧思,加强进补,再过半个月,应该就无碍了。”
他说的都是关于她身体的事?
“还有呢?”
她不禁追问道。
碧春又继续说道:
“还有……我问他今日是特意过来的吗?他说只是路过。”
原来,他只是路过,顺便救了她……
不知为何,听
到“路过”二字,云梦牵心中有一丝失落一闪而逝。
“对了,我还问他,是否真的会娶大小姐。”
“他怎么说?”
想到这个问题、这种可能,云梦牵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碧春摇了摇头,面露失望道:
“玄苍王子没有回答我,就那么走了。”
随后,碧春又在耳边唠叨起来:
“唉……今天这种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京都中有的是看不惯姐姐的人,若是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我们该怎么办啊?还是当初在寒香园的时候好,不管是定南王也好、吉胡小姐也罢,都没有人敢来找姐姐的麻烦,玄苍王子就像是姐姐的天神护法一般,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近姐姐的身,如今……”
“好了碧春,今儿个你也累了,跟那个叫杏儿的丫头打了那么久,受伤了没有?”
云梦牵下意识地屏蔽掉关于玄苍、关于寒香园的话题。
碧春知道她不爱听了,只道:
“我没事,只是被杏儿挠了几下,主要是福嫂力气大,那个杏儿也没少吃亏,脸都花了。”
云梦牵抬起碧春的下巴看了看,只见她脖颈上有两道浅浅的伤痕,便道:
“那就好,上次你给我涂伤口的药膏不错,拿去与福嫂两人涂抹一下伤痕吧,别
留疤。”
碧春应道:
“是,给姐姐洗完脚我就去。”
“现在就去。”
云梦牵有心赶碧春出去,碧春也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房里只剩云梦牵一个人,忽然平添了几分落寞。
她早早地上了床歇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依旧不停地有人影在晃动,耳边偶尔回荡起他的声音。
她这才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初七了。
他跟她约好,初七要去听泉寺求姻缘福袋。
初七那天,他还会来吗?
不,她希望他不要来。
因为她不会去……
梧桐苑与寒香园一样,彻夜掌灯。
然即便是再亮的灯火,也照不尽所有的罪恶。
丑时,人睡得最熟的时辰,四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梧桐苑外。
他们每人手里提着一个大桶,围着梧桐苑转了一圏,先是找准了位置,随后便悄然将桶里装的东西泼洒在了墙面上。
夜深人静,空气里渐渐飘浮起一股油脂的味道。
墙壁上油亮的东西折射着梧桐苑的灯火,赫然是一层灯油。
灯油泼洒完毕,四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拿出火折子,朝墙壁上的灯油伸了过去。
只要点燃这些灯油,云梦牵的寝居就会瞬间陷入火海。
夜里人睡得熟,
恐怕当她发现时,人已经出不来了。
眼看那明亮的火光就要触到墙壁上,却在这时,身后不知是谁低低地喊了一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喂!”
四人皆是浑身一震,瞬间转过了身。
什么叫做贼心虚,在这四人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人,与他们一样,也是一身夜行的装扮。
不同的是,此人没有用黑布遮面,而是戴了一张二郎神面具。
二郎神面具三只眼,下面蓄着胡须,在黑夜里突然一见,把四人吓得不由往后一退。
四人又互相对视一眼,仿佛已经拿定了主意。
纵火可不是小事,被发现后当然是走为上策。
四人当即朝四个方向逃窜,左右对方只有一个人,总不能一起拿住他们四个。
世事难料,正当四人以为可以溜之大吉之时,从暗处又突然冒出来三个人。
三人皆戴着不同的面具,和尚、猴王、猪头,在黑夜里不声不响地出现,如同鬼魅。
四人被拦住去路,只能又退了回来,互相背靠着,抱成一团。
为首一人见状不妙,也不知几人是什么来头,更不知是敌是友,不由道:
“各位兄弟,都是出来混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