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牵眸光一紧，此时的院子里，只有云梦蝶身后那一个陌生人。
她所谓的人证，就是他？
那个瘦骨嶙峋、仿佛濒死之人的男子？
从她看到他到现在，他一直低垂着头，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关于什么事情的人证？
她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仿佛到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似的，下意识地绞紧了帕子：
“人证？什么人证？”
云梦蝶垂下眼帘，轻轻拭去眼角那鳄鱼的眼泪，再抬眸时，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实不相瞒，其实姐姐一直都知道那天晚上夺走妹妹清白的人是谁，但是小娘告诉我，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我便没有告诉你，免得你徒增悲伤。只是近日，我无意中发现那个人其实并没有死，所以我便去向他求证，因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云梦牵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嗡地一声，她几近晕厥，身子重重地往后趔趄了一下。
若不是玄苍及时扶住了她，她定会栽倒在地。
玄苍不是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吗？
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她才渐渐将那件事淡忘，逼着自己不再去想。
可是他竟然还活着？
她以为自己死过一回，已经练就了一身金
钢不坏之躯，可是当她再次听到关于那夜男人的消息时，她感觉自己就像被绑在了耻辱柱上，只等着刽子手朝她砍下那一刀。
愤怒与恐惧交织着，她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没有人能理解她的痛苦。
反观玄苍，却是异常的冷静。
是他放松了警惕，云梦蝶当初说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人不仅会死而复生，还会被云梦蝶利用来攻击云梦牵。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怕云梦牵会接受不了，他怕她会崩溃。
他握住云梦牵的肩膀，刻意压低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控制她的意念似的，沉声道：
“听我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想。就当那个人已经死了，嗯？”
说完这番话，他转而对碧春道：
“碧春，送王子妃回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出来。”
“是。”
碧春应声走过来扶住云梦牵，就要往后宅走。
“云梦蝶，带上你的人，给我出来！”
玄苍一边把云梦牵往回送，一边想要带走云梦蝶和那个男人。
云梦蝶却始终跪在地上没有动。
她冷眼看着这一切，心狠狠的一疼。
原来玄苍已经爱护云梦牵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应该已经猜
到了那个人是谁，他怕云梦牵接受不了，所以才想把人带走，阻止她说出来。
可她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如他们的愿？
柳姨娘的死，让她对玄苍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若不是玄苍替云梦牵出头，她的娘亲怎么会被送进大理寺，又怎么会死于非命？
虽然他和云梦牵都否认是自己所为，但她凭什么相信他们？
玄苍不是说了吗，他们之间的过去一笔勾销。
殊不知，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去。
他说，他就当五岁的云梦蝶已经死了，而她，再不是她。
想想就觉得好笑，若是玄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新娘，本来就不是她，会不会气得疯掉？
不过，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让玄苍知道他的小新娘是谁。
她就是要顶着这个身份，让玄苍亏欠她，让玄苍不能杀她。
玄苍还说，他们之间再没有未来？
呵……
他说没有就没有吗？
她凭什么看着他们恩恩爱爱、双宿双栖？
就算他们才是彼此的命中注定又怎么样？
玄苍不爱她、不要她，她凭什么要放过他？
未来，她要好好规划一下，她的未来，一定要有他！
因为可悲的是，即便玄苍如此待她，她还是爱他！
爱他，爱到像是生
病了一样……
于是，在玄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玄苍的袍角，委屈道：
“玄苍哥哥，你生气了吗？你明明也知道芳华泉那夜的男人是谁，难道你从未告诉过妹妹？玄苍哥哥，我真的是来道歉的，对于小娘伤害过妹妹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你不要怀疑我的用心好吗？”
其实云梦牵害怕自己无法承受真相，所以在玄苍劝她回去的时候，她原本已经打算自欺欺人地回避这个让人难堪的问题了。
因为在玄苍与云梦蝶之间，她毫无疑问地选择了相信玄苍。
可是在听到云梦蝶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却再也挪不动脚步。
原本颤抖的心脏，已经变得抽搐。
是的，她怎么忘了，其实玄苍一直都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记得她还问过他，但是得知那个人已经死了，她便再没有知道真相的勇气。
她宁愿那个人只是一个影子般的存在，也不愿在知道他的身份后，有想死的冲动。
所以玄苍为什么要赶走他们？
为什么害怕她听到真相？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云梦蝶身后那个男人的身上，心中一阵恶寒，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间蔓延开来……
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她再逃避
。
“你……”
玄苍一把握住云梦蝶的手腕，就要将她拉起来往外扯。
却在这时，听到云梦牵的声音颤抖着响起：
“那个人是谁？”
玄苍身形一顿，瞬间甩开云梦蝶，转身朝云梦牵走来。
“牵牵，回去……”
他握住云梦牵的肩膀，眉头拧成了“川”字。
云梦牵却将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脸上，带着决绝地质问：
“那个人是谁？”
云梦蝶适时地把话接过来，担忧道：
“妹妹如今怀着身子，我怕说出来之后，会对你有所影响，妹妹确定要我说吗？”
云梦牵一把推开玄苍：
“说！”
玄苍站在一旁，心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已经阻止不了了。
云梦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简直要笑出声了。
可她却必须忍着，她是来“道歉”的，可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想了想，她道：
“事情的经过，我也是听小娘生前说的。妹妹，你还记得从前上将军府的马厩里有个马夫叫刘大吗？就是你去芳华泉沐浴那日，给你当车夫的那个刘大？事实是，小娘当初为了算计你，又不想牵扯太多的人，于是便将目标放在了同行的人身上。那日与你同行的人，除了刘大，还有另外两个小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