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不管不顾地拉住了云梦牵。
云梦牵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事到如今，她再没有什么可与他说。
原本复杂的关系，好像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一切不过是归于原位而已。
她等了良久，身后终于传来他的声音：
“听泉寺，我们下月初七再去，今日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她以为在她听到云梦蝶的炫耀之后，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
她甚至认为自己根本不会在乎他与云梦蝶、或是其他女人之间如何发展。
可是当听到玄苍亲口说出来时，她的心居然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好像是心痛的感觉。
可那陌生的感觉只是转瞬即逝。
她轻扯唇角，绽开一抹会心的笑，悠悠然转过了身。
“我在这里恭喜王子殿下喜得良人，新婚欢愉。”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玄苍温婉地福了一福。
起身后，她平静地看着玄苍，继而又道：
“听泉寺就不去了吧？昨日王子殿下说过的话，我也权当没有听过。”
她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仿佛什么都不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在意，眼中的冷漠疏离在告诉他，他再一次失去了资格。
心痛、着急、无助……
饶
是沙场上战无不胜的漠北战神，也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她一个人，抵得过千军万马，轻易就能让他缴械投降，诚惶诚恐地等候发落。
他始终握着她的手不放，这是他好不容易才握住的手。
握住了，他就没打算放。
“听泉寺，一定会去，这个初七不成，就下个初七，下个初七再不成，就下下个初七……无论如何，都要去。”
她又像从前那般灿然一笑，恬淡如菊，连嘲弄的表情都不屑给他：
“王子殿下何必勉强？”
她想将手抽出，他却死死地握着不肯放。
她看着他的手笑了一下，轻声道：
“放手吧……”
他非但不放，还用力一扯，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扣住。
“别这样，我会疯！”
她甚至已经懒得挣扎，只是任由他抱着，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没有一丝反应。
冷寂的声音从他的胸前传出来，没有任何情绪：
“王子殿下快走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他收紧双臂，沙哑的嗓音微微有些颤抖：
“唤我的名字，从前你都是唤我玄苍的！”
“今时不同往日，还是避讳一些的好。”
他的心咯噔一下，好像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缓缓将她从怀中推至眼前，他的眉心一紧：
“什么意思？”
她仍然笑着，如水的眼睛里荡漾着日光，分外清明：
“没什么意思。”
他猛然想到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她说过，在交易期间，他只能娶她一个女人。
他眸色渐深，笃定道：
“我不会娶她。”
云梦牵笑：
“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云梦蝶又怎么会跑到我面前炫耀？何况你娶不娶她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们的婚事本来就是交易，我无权干涉你爱谁、你娶谁，你也不用顾及我。说到底，本就是我破坏了固有的关系，如今让一切回归原位，挺好。”
心痛得无法呼吸。
因为她本就不爱他，所以她能冷静地答应与他同去听泉寺，也能在得知他要娶云梦蝶之后，冷静地抽离。
她的冷静，让他痛楚的心，再次破碎。
可是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有多爱她。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感，真挚、强烈，非她不可。
想要让一切回归原位，永远都不可能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泪光闪动：
“回不去了。”
她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垂下眼帘：
“是啊，回不去了。”
在她得知他即将要娶云梦蝶之后，之前的一
切都回不去了。
她之前竟天真的以为，玄苍对她是真心的，她可以利用这份真心，去应对未来发生的一切。
然而现实是多么残酷，这么快就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不仅嘲笑了她的天真，也将她的利欲熏心打醒。
人果然不能有歪心杂念，否则就会是她今天这样的下场。
可笑，可悲。
她的笑容深深地刺痛着他，他蓦地握紧了她的肩膀，逼她看向他：
“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娶她。”
她的一双眼睛，却如无风的湖面一样平静无波，淡淡道：
“我乏了，想回去歇着了。”
他没有再说话，因为他根本无法解释。
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她再也不会相信他。
心好像在滴血。
可他却无法将汗王的信给她看，也无法将他的无奈、他的苦衷说与她听。
也许他根本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招惹她，他身怀血海深仇，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完成，也许他招惹了她，却根本没有能力照顾好她。
可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爱”，是一种如此难以控制的东西。
他压抑了那么久，以为在他拥有爱她的资格之前，他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可是那天她来问他，
为什么要找药引，她还自嘲她自作多情，他便再也绷不住了。
他爱她，想要得到她的心，从小到大，没有一个愿望似这般强烈、这般无法控制。
就在他刚刚看到曙光的时候，希望却又在下一刻破灭。
还有比这更残忍的吗？
也许有吧。
她的眼神、她的态度，就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
她转身想走，他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哪怕伤口绷开，鲜血淋漓。
他将她抱回了落梅阁，轻轻地放在床上。
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他犹豫着，还是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眼中是挥不去的眷恋，掺杂着一丝不安：
“给我留门，我很快回来。”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带着说不清的绝然。
云梦牵躺在床榻上，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
额头上残留着他的触感，她应该鄙视他的，应该赏他一巴掌。
可她却没有。
她心中甚至在隐隐期盼，他说的才是真的。
她不得不承认，重生后那个发誓要冷血冷情走完这一生的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动摇着。
以云梦蝶与玄苍的各自品性来看，她自然应该相信玄苍。
也许，她应该相信他一次，给他留门。
可他真的会回来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