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牵明白和坦的用意,却淡淡道:
“从前都是你们在伺候他,今后也不能偷懒,快去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落梅阁走去。
和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免为他们爷捏了一把汗,王子妃的心真狠啊,不管爷为她做了什么,她还是那么绝情。
云梦牵回到了落梅阁,碧春第一时间贴上来问:
“姐姐,玄苍王子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云梦牵有些六神无主,听见碧春如此问,只是敷衍了一句:
“还好。”
“还好?”
碧春瞪大了眼睛,又问道:
“可刚才和坦不是说他烧得很厉害,不省人事吗?”
“碧春,你去帮我买个糖人儿吧?”
她突然说道。
“糖人儿?”
碧春不解,刚刚还在说玄苍的事,怎么突然就转到了糖人儿上?
“姐姐,你最近不是害喜,不喜欢吃糖人儿了吗?”
云梦牵继续敷衍道:
“突然想了,快去吧。”
“是。”
碧春狐疑地看着她,但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便披上斗篷出门了。
落梅阁里终于只剩下云梦牵一个人,她亦步亦趋地走到床边,无力地跌坐了下来。
她故意把碧春支走,因为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整理
自己纷乱的心。
玄苍说爱她,不会让她死……
回想起玄苍说出“我爱你”时的样子,她的心又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顶着世上最美的脸,说着最令人心动的话,她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是悸动过后,她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重生后的宿愿。
仇恨让她的理智渐渐回笼。
她不禁想起了与玄苍交易的最初,看到玄苍无条件地站在云梦蝶身边,不分是非黑白的包庇着她,她心中有多少鄙夷,就生出了多少羡慕。
那时候她曾经龌龊的想过,如果自己才是玄苍的小新娘该有多好,那么她在这世上便不会如此孤立无援,玄苍那不分是非黑白包庇自己人的个性,将会是她最强大的倚靠。
如今,她虽然不是他的小新娘,但他却愿意抛下云梦蝶来到她的身边。
如果他是真的爱她,是不是也会不分是非黑白地站在她这边,哪怕她要与云景天为敌,即使损害漠北的利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纵容她?
从他愿意当她孩子的父亲开始,一桩桩一件件,那些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事,此时都变得清晰明了。
因为他爱上她,所以他帮她查清了母亲的死因,甘愿与云家为敌,亲手
将柳心眉送进了大理寺。
因为他爱上她,所以他说,他是她的矛,也是她的盾,只要她一抬头,他一定会站在她的面前。
因为他爱上她,所以他才跟着她,暗中保护她,在她陷入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在南流晔为难她的时候,他是她的矛,在天问阁刺杀她的时候,他又变成了她的盾。
她不禁想,如果没有云梦蝶,如果没有前世的七七四十九刀,她会不会接受他?
因为是他,所以不行。
也因为是他,所以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或许,她应该试着接受玄苍。
他对她的爱,对云梦蝶来说就是最好的报复,可以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云梦蝶击得溃不成军。
或者更卑鄙一些,哪怕她不爱他,哪怕仍然心存芥蒂,只要他能帮她达到目的,她又何必那么计较?
有些人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她违心接受玄苍又如何?
如是想着,她竟然开始隐隐期待明天的到来,也许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只是他烧得那么厉害,明天真的能去听泉寺吗?
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地许了愿,如果明天他真的还记得今天的事,能与她同去听泉寺,那么她便放下对他的仇
视、成见,重新开始。
如果不能,那便是老天爷给她的提示,不能接受他……
………
每个月的初七,对于京都的男女来说,都是一个盛大的日子。
听泉寺的姻缘福袋,就像牛郎织女的鹊桥,早已成为年轻男女的一种信仰。
无论刮风下雨,只要智空师父不生病,大家就一定会趋之若鹜。
何况今日一片晴好,冬日暖阳,沁着雪后甘冽的味道,更是难得的出行好时节。
自从昨日她从听雪轩里出来,便一直躲在落梅阁里绣帕子。
期间碧春出去过几次,带回来玄苍的情况,说是他吃了药之后,烧倒是退了一些,只是晚上又烧起来了,如此反复着。
碧春还说,从未见过玄苍王子如此虚弱,和坦说他心情郁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梦牵看碧春很是为玄苍着急,但她却不能告诉她昨日的事,还不是时候。
今日她起得很早,从寅时等到卯时,从卯时等到辰时,听雪轩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
她不禁想,也许玄苍今日醒来早已忘了昨日的告白,也许他真的只是烧糊涂了……
巳时过半,眼看就要午时,就在她以为玄苍今日一定没办法去听泉寺时,落梅阁的房门却被敲响
了。
她为冷夫人绣的帕子已经接近尾生,听见敲门声,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由得捏紧了花绷子,心也提了起来。
她足够冷静,却难免紧张,就像大姑娘上花轿,她即将与一个男人展开一段新的关系,这不能不让她在意。
碧春去开门了,她在暖阁里静静地听着。
房门打开,碧春马上惊叫了起来:
“玄苍王子?”
闻言,云梦牵的手指越发用力了,关节泛着苍白。
她没想到,玄苍竟然真的来了。
看来,他并没有忘记昨日说过的话。
他好了?
想到那道红肿的伤口,她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玄苍王子,您不要紧吧?”
碧春的声音再度响起。
紧接着是桌上茶壶震动发出的轻微声响,玄苍怎么了?
云梦牵连忙放下花绷子,从暖阁里往外走。
一出内室,就见玄苍双手撑在桌面上,双眼紧闭,低垂着头,似乎在缓解移动带来的眩晕感。
云梦牵走过去,抬手探他额头的温度,仍然发烫,但相比昨日却是稍稍退了一些。
玄苍大约知道是她,握住她的手拿下来,费力地掀开眼帘,定定地看着她。
云梦牵微微拧眉,担忧道:
“你还在发烧,让和坦请医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