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阁里,云梦牵始终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痴痴地望向门外。
玄苍离开不多时,碧春便回来了。
见云梦牵坐在地上,她赶紧上前去搀扶:
“县主,您怎么坐在地上?如今可是冬天,地上多凉啊,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
碧春情急之下差点说出不该说的,最后却咬住了舌头,及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云梦牵却一动也不想动,也许是因为怀孕吧,她最近的情绪波动总是比较大,有的时候积极得恨不得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飞出去,有的时候却消极得恨不得就此死去。
此时此刻,她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不想思考,不想说话,不想动,只想这样待着。
碧春深深地叹息一声,拿过斗篷给她披在了身上。
像是知晓她的心事似的,也不再劝,只是走过去默默地清理地上的狼藉。
时间流逝着,碧春已经将落梅阁恢复了原貌,可云梦牵仍然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碧春无奈,只能说:
“县主,奴婢去给您做点吃的,您这样饿着也不是办法啊……”
她帮云梦牵将几丝凌乱的发别到耳后,又道,
“您再坐一会,就回床上躺着吧,一会腿脚麻了,就不好起身了。”
云梦牵仍然无话,碧春知道,她
心情很差,可是除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能做的都做好。
碧春出去了。
片刻功夫,寒香园的大门上传来响动,和坦拎着四盒点心回来了。
路过厨房的时候,他看见了碧春。
上次碧春跟他说过的话还犹在耳畔,她说她这辈子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他。
当时把他气得半死,可是后来每每想起,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那种郁闷的感觉让他抓狂,却又让他倍感失落。
他又想起了在胭脂水粉店里看到的一幕,耳朵不由得立刻红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厨房,将两盒红豆酥放在了她的面前。
碧春看了一眼红豆酥,见是和坦,立刻背过身去,想起那尴尬的一幕,又羞又恼,没好气地道:
“给我这个做什么?我一个下人,可吃不得这个。”
和坦梗着脖子,也是没好气地说道:
“又不是特意给你买的,这都是爷的吩咐,王子妃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你这是托了王子妃的福。”
碧春愣了一下,才悻悻地道:
“亏得玄苍王子还记得我们县主爱吃什么点心,只可惜……”
后面的话,碧春说得很轻,但还是被和坦听了去:
“可惜什么?”
碧春挑了挑眉:
“没什么。”
只可惜,云梦牵就要离
开了,如果玄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用心对待云梦牵,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王子妃般看待,也许他们会生活得很好。
和坦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感觉所有人说话都不对劲?
云梦蝶如此,碧春也是如此,真是让人烦躁。
“点心送到,我走了。”
和坦留下一句,转身走了。
进入内宅,落梅阁的房门仍然敞开着,和坦走过去,只见云梦牵抱着膝坐在地上,有些失神,而玄苍似乎并不在房内。
他想了想,只朝着云梦牵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听雪轩走去。
玄苍果然在听雪轩里。
只是他的状态似乎并不比云梦牵好到哪里去。
他坐在书案后,手上拿着一本兵书,眼睛落在书面上,可心却明显不在这里。
因为……他的书拿反了。
和坦发现了,却也不敢多嘴,只是将红豆酥放在书案上,道:
“爷,点心买回来了。”
玄苍这才回过神,似是发现书拿反了,遂烦躁地一扬手,那本平时最爱的兵书被他扔到了书案上。
“爷,奴去玉香斋买点心的时候,遇到了云家大小姐。”
玄苍抬眸看向了他,不用说话,他就领会了玄苍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大小姐问奴,爷为何避而不见
,奴按照爷的说辞回复了大小姐。”
见和坦再无话,玄苍眼眸微微眯起,问道:
“还有呢?”
和坦心下一紧,还有就是大小姐怀疑王子妃怀孕了。
但这样的话,还是不说出来为妙。
一来可能会惹玄苍不高兴,二来就把他说漏嘴的事给抖出来了。
所以就算他再怕玄苍那双眼睛,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当作没看见。
和坦低垂着头,道:
“没别的了。”
“没了?”
玄苍只是反问一句,和坦便吓得浑身一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还、还有……大小姐问可有找医士看过,医士都说了些什么。”
和坦抖着心肝继续说道,
“奴说,王子妃只是受了些惊吓,夜不安枕,所以爷不希望王子妃再被打扰,故而闭门谢客,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玄苍又是一句反问,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
和坦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心一横,斩钉截铁道:
“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玄苍又审视了他一会,道:
“滚。”
“是,爷,奴这就滚。”
和坦转身逃一样地跑出了听雪轩。
身后,玄苍将身体靠进了椅子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也许从答应了与云梦牵做交易那刻起,他就疯了。
而
且疯得越发没有底限、没有理智,全然不复从前。
刚刚从落梅阁离开,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无时无刻都在徘徊着云梦牵的影子,就连刚刚那本兵书上,也都画满了云梦牵的脸。
就像此刻一闭上眼睛,云梦牵那双清澈的、盛满了泪水的眸子,仿佛就在眼前,泫然欲泣,叫人心碎。
没有人知道,在她彻夜未归的那个晚上,他的心经历了何种煎熬。
所以他困着她,不让云梦蝶出现在寒香园,那是因为他不想再看到她出现任何差错。
刚才和坦说他遇见了云梦蝶,跟她说了话,天知道,他对云梦蝶说了些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以为云梦蝶能转移他的注意,可事实是,他几乎不记得刚才和坦都说了些什么。
他不敢相信,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可能带给他如此巨大的影响?
……不,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绝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误了大事。
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总是这般不断地告诫自己,可是只要与她有关的事,这种告诫总会在瞬间烟消云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两盒红豆酥上。
这是第一次,他居然记得一个女人的喜好。
盯了良久,他起身拿起那两盒点心,走出了听雪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