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月容窈快被气炸了,“根本就不是这样。”
壮汉和掌柜目光向她投来。
“那是怎样?”
“狗皇帝不配,”月容窈说,“他一个坐享其成的皇帝,还配巫祝给他送这么大礼?”
百姓要夸皇帝,她大不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可要借她的名义来捧皇帝,那得活生生把她气死。
八成是那皇帝自己散播的流言,好叫百姓再一次传颂他的贤君之德。
那两男子都不吱声了。
在三人走远之后,掌柜小声同那壮汉说:“有些人愤世嫉俗,什么话都敢说,她敢说我是不敢接。”
壮汉很是惋惜的摇摇头。
“长这么俊俏,可惜是个疯子。”
……
许辰也有些不安。
这可是清平镇街市上,哪怕附近来来往往人不多,总归要有人听见的。
这样堂而皇之的称“狗皇帝”,这是活腻了啊。
趁月容窈被做糖人的工艺吸引过去,看的入神,他偷偷把林岁宁拉到一边问一问。
“她是谁?”
林岁宁看着那抹鲜红的身影,眸中浮现暖意。
“我娘。”
许辰神色肉眼可见的一滞。
她娘?
一个看起来最多比她大了五岁的姑娘,是她娘?
他宁可相信屎好吃,也不能相信她娘有这么小!
更何况,林岁宁的母亲不是早就没了么?
许辰谨慎地问:“干娘,小娘,姨娘?。”
“亲娘,”林岁宁有点骄傲的道,“她是我生身母亲。”
这时,月容窈拿了一根糖人走过来,递给林岁宁。
“从前我不爱吃甜的,那会儿怀着你,我就可喜欢吃糖人了,半个糖人吃下去,你在肚子里动得欢,你爹他啊,就捧着我肚子傻乐,说果然是个闺女,男娃不吃甜的。”
林岁宁心想,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没吃过糖人,原来在肚子里吃了不少。
这糖人比想象中的更好吃。
嘴里甜,心里也甜,甜的她扬起的唇角压不下去。
许辰咋咋呼呼的问:“她真是你娘?!”
林岁宁说:“真的。”
月容窈补充道:“我闺女像我。”
不说没察觉,这说了,许辰才发现,还真的有些像。
但更像姐妹,怎么会是母女?!
回长安的一路上,许辰时不时冒出些问题。
“姨多大了?”
月容窈拧眉做思索状,最后说:“记不清了。”
她是真记不清了,太久了。谁还一年年加上去,这多无聊。
许辰又问:“姨你是怎么做到永葆容颜的?”
月容窈嫣然一笑。
“那有什么永葆容颜的事儿,这身皮囊也是会老的,不过……大不了再挑个喜欢的皮囊。”
许辰晓得她在说笑,但还是打了个寒颤。
寻了个借口到前面去当车夫,好离这个奇怪的女子远一点。
林岁宁想到了另一件事,问道:“娘和方窈不是同一个人吧,她在哪儿?”
月容窈指了指心口,“她一直都在。”
林岁宁想到幻象里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心就一阵阵刺痛。
方窈有什么错?
“那她……跟着娘亲看过战火连天,听过百姓的欢呼拥护,还是不肯回来人世吗?”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月容窈把林岁宁的发丝拂到耳后。
“我和方窈是两个人,也是同一个人。”
“她是我的一缕魂,无数次历经转世之苦,每一世,她都会被家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舍弃,每一世她都叫窈窈。”
林岁宁恍然大悟,“所以娘亲不喜欢被叫窈窈。”
月容窈点点头。
“许多年来,我幽居山中,却能感受到她所承的苦痛和怨念。”
林岁宁问:“为什么这缕魂要反反复复的转世?”
“不知道。”
月容窈是真不知。
大抵是替她吸收悲苦的运道。
她停顿良久,再说:“每一世,她在死前都会蒙一人所救,这一回也不例外。若不是宋景翊出手,她在匪人手中便已被毁。但宋景翊不会记得她。”
“父亲?”
“嗯,”月容窈提到他,神色虽黯然,语气却总是温柔不少,“我本幽居山中,不过问人世之事,但一次又一次相救,我终究对他起了兴趣。更巧的是,他每一世都是早亡的将军。”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当将军,这才睁眼看人间,果真满目疮痍。”
“我踏入生灵涂炭的人间,慢慢明白他的心境。”
从对他好奇,到明白他,也就短短的数月时日里。
她以十岁小姑娘之身,出现在戈鹿城之时,便已决定成为他。
林岁宁像在听话本里的故事。
什么轮回,什么转世。
听起来是个很美的开端。
“若是如此,母亲和父亲渊源颇深,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月容窈冷声说:
“我烦天造地设这个词,什么是天,黎民百姓受尽怨恨悲苦是天道。我要背道而驰,便遭天打雷劈,受失去骨肉之苦,这就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