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泽的目光有一瞬的晦涩。
林岁宁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从他眼里看到了难忍的挣扎。
但很快,宫人催道:“殿下,陛下在等您。”
李玄泽没再迟疑,抬步上马车。
林岁宁看着车帘放下来,他半句话也不留,心中无端腾起怒火。
“那我就答应这门亲事了!”
马夫扬起鞭,车轱辘转动起来。
里头矜贵的太子依然没有出声。
林岁宁看着马车驶远,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竟还妄想着马车回个头。
这种妄想的落空,叫她心中怒气如野火烧原,越来越甚。
回到院子里还在生闷气,把一颗还没开花的桂花树剪得光秃秃的。
“放着世子不嫁,我傻啊我。”
“我就嫁世子,嫁世子!”
方晚葶把她手里的剪刀拿下来。
“要嫁就嫁,嫁世子又不是什么坏事,别拿树撒气。”
林岁宁问:“姨母,可是世子府也是很高的门楣,我嫁进去之后若是假郡主的身份被戳穿了,他们瞧不上我,怎么办?”
“先前我也盼着你别嫁高门,嫁个普普通通的人家,婆母能平和些,丈夫踏实肯干,晓得疼人,那是最好,”方晚葶苦笑,“可哪儿去找那么好人家?真有那么好的婆母,人家早就上赶着定好亲了。别的门楣低的,嫁过去就一定好过吗?也未必。”
林岁宁点点头。
“理是这个理,那就嫁世子吧,我这就去跟梁王妃说,趁永安侯和世子还在府上,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她转身往院子外头走。
方晚葶把剪子放一旁石桌上,赶紧拉住她。
“我不反对你嫁世子,但别说气话,别在气头上做决定!给自己几日冷静的功夫,冷静下来了,到时候你再想怎么做,我都不拦你。”
虽然她没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方晚葶能看出来,她心里有气。
气头上容易胡乱做决定,也容易懊悔。
林岁宁突然扑进她怀里。
方晚葶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心中感叹着孩子长大了,如今跟她一样高了。
林岁宁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话。
“我不知道他把我当成什么,他先前对我真的很好,我能感受到的。”
“他若是不喜欢我了,我也不怨他,只要他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可是他偏不说,他什么都不说。”
“那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好生气,刚刚都想把他从马车上揪下来,大声问他这样很有意思吗?”
“可他是太子,我连骂他都不能。”
“我真的想现在就做了决定,断了自己后路,也免得再胡思乱想了。”
“姨母,我不想再去猜他怎么想了。”
方晚葶耐心的听完,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的岁宁从前过得辛苦,可也是开心的时候多,他让岁宁难过,姨母是真不喜欢他。”
屋子里传来两只猫凶狠的叫声。
林岁宁顾不上再与姨母说些什么了,跑到屋里头去。
两只黄猫扭打在一块儿,攻势很猛,彼此都没手下留情,地上是一堆打下来的黄色猫毛。
“住手!”
林岁宁跟方晚葶一人一只猫,愣生生把它俩拉开来。
方才打成一团看不清,这会儿便能看到,那只胸前有白毛的猫伤势要重一些。
呆呆比它壮,又把自己当土著,下手是真狠。
林岁宁看向杵在一旁不动的荷包蛋。
“是这只新来的猫先动手的!”荷包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这也来不及拦。”
太子交代过,一旦呆呆和外头人发生冲突,无条件向着呆呆。
哪怕呆呆先动的手,也不能替它承认。
刚刚两猫打得厉害,别人看不清,可荷包蛋一个练武的自然看清了,呆呆占得上风,所以他直接没有插手。
方晚葶说:“两只公猫总是要打架的,去拿点金疮药来。”
荷包蛋立刻去办。
走到院门口,东宫的人来了。
“大人,太子殿下有赏。”
荷包蛋刚想谢恩,看清楚那匹布是绯红带花的,谢恩的话梗在了嗓子口。
“殿下是不是弄错了,我没媳妇儿啊?这布怎么用?”
那人说:“殿下怎么会有错。”
荷包蛋抱着这匹布去拿的金疮药。
半天都没想明白,就去问了林岁宁。
“林姑娘,你说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接下来要赏我一个媳妇儿了?”
林岁宁看着这匹云锦,说:“谁知道,可能东宫的布太多了吧。”
过了半个时辰,东宫又送来一批浮光锦的料子。
又说是赏荷包蛋的。
荷包蛋被整得一头雾水。
“难道真的是东宫的布太多了?”
太阳下山之前,东宫送来第四匹锦缎,无一例外,全是女子用的色。
荷包蛋有些慌了。
“该不会是我哪儿做错了吧?太子这是在告诫我什么?”
但到底什么意思呢?他想的头都要秃了。
林岁宁不说话,只是默默给两只公猫都穿上衣服,把它俩分别拎到两盆大鱼大肉的吃食前。
再蹲在那里,看着它俩吃东西。
方晚葶偷偷问她:“你怎么看?”
林岁宁说:“布,他这是想说不,以回应我今日问他的那句。”
方晚葶无奈摇摇头,“可真拧巴。”
这些小孩子,真是千奇百怪,也难为她真能看懂太子的意思。
林岁宁闷闷不乐。
“就是啊,他哑巴了吗,说一句不要嫁,也不会死的,却偏偏不肯开口。”
她胡思乱想了这些天,气了这大半日,到了眼下,她已经有点疲惫。
不想再因为他一点暗示,一点示好,一点似是而非的态度,再心生雀跃和期望。
戌时,李玄泽穿到橘猫身上时,刚好听到林岁宁斩钉截铁的说:
“管他送多少布,他不亲口告诉我,我怎么能知道他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明日我就跟梁王妃说,我要嫁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