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对普通百姓来说不过就是十几天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对守在白石山的这支奴隶大军而言,却是一场生死轮回的历练。
从最初的胆怯、不适,到其后的麻木,直至如今形成了一种肌肉记忆。
这些奴隶不知经历了多少场厮杀。
虽然在王翦提前预设的种种陷阱下,来犯的犬戎大军伤亡惨重。
但同样的。
在这一场持续了半个月的恶战中,原本的五千奴隶大军,如今也不过就剩下仅仅两千余人,还大多都带伤。
“将军。”
当初那名带头的奴隶,快步来到王翦身前,气喘吁吁的回报道:“敌人又攻上来了!”
看着面前这名魁梧的汉子,王翦问道:“默克,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擦了一下额头上混杂着血迹的汗水,默克咧嘴道:“若卑下没记错,应该是他们来的第三次了。”
说完,默克闷声闷气的嘀咕道:“这群家伙到底抽得什么疯?”
“之前一天最多也就进攻两次。”
“可这才晌午刚过,他们就接连进攻了三次,难道就不知道累吗?”
默克的自语,让王翦陷入了沉默。
他眸光深邃的盯着山下,表情凝重,让人猜不出想些什么。
早已被王翦所折服的默克不敢废话,十分乖巧的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过了半晌,王翦又问:“他们这次的进攻,可是与前两次一样,仅派遣了部分兵马?”
默克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答道:“将军明见。”
“这些羌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从今天早晨第一次攻山开始,每次都只是派遣三成左右的人手。”
“明明他们也就剩下不足万人,还不合兵一处,每次都来这么点,有什么用?”
“因为他们急了!”
王翦沉声道:“其实从三天前,这些羌人的攻势就已愈发猛烈,当时本将就有怀疑。”
“如今来看……”双眼一凝,王翦以十分笃定的口吻继续道:“羌人必是在其他战线的情况不利,所以急于解决掉咱们,然后合兵一处!”
默克疑惑的挠了挠头,不解道:“他们都进攻了这么多次,每一次都被兄弟们打退,凭什么灭掉咱们啊?”
“就凭他们不间断的消耗!”
王翦语调沉重的说道:“羌人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接连进攻了三次,且每次都只派遣三成兵马。”
“如此,咱们得不到任何的喘息,而他们却可分别修整。”
“这些羌人,是想生生耗死咱们!”
听到这话,默克惊了。
他忙道:“将军,那可不行啊!”
“兄弟们现在就已十分疲惫了,如果他们再来上几趟,没准真就挡不住了。”
“我知道!”
咬了咬牙,王翦沉声道:“默克,你立即去将全部的兄弟都召集过来。”
军情紧急,默克不敢废话,忙甩开大步狂奔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
奴隶大军便在默克的带领下,三三两两的聚集在王翦身前。
看着那些身形疲惫,甚至不少人因伤势都需同伴搀扶方可行动的将士,王翦虎目含泪。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兄弟们!”
“咱们以五千兵力,抵挡了数倍与我方的羌人整整半个月,让他们无法存进,甚至还斩杀了半数之多。”
“现在,你们都可以昂着头,告诉任何人。”
“你们,不是懦夫,你们全都是英雄!”
人群一阵悸动,不知道王翦为何要将他们召集过来,说这种话。
一名明显算是队长级别的奴隶上前,问道:“将军,敌人就快攻上来了,您召兄弟们过来……”
“闭上你那鸟嘴,将军还在训话呢!”
不等王翦答话,默克便骂骂咧咧的上前,对那名奴隶踹了一脚。
被踹的奴隶咧了咧嘴,却不敢反抗,乖巧的退回原位。
并未理会下方插曲,王翦继续道:“眼下,羌人已经急了。”
“他们不间断的进攻,正是想以此来消耗咱们的体力。”
“如果继续下去,至多到日落,咱们将再无抵抗羌人的能力,沦为鱼肉任其宰割。”
听到这话,众人又是一阵骚乱。
王翦朗声道:“所以,本将决定,主动出击!”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咱们一直都作为防守的一方,羌人绝对想不到,咱们敢于冲下白石山。”
“此刻,那些羌人分兵来袭,正是咱们将其一举歼灭,建立不世功勋的大好时机!”
“尔等……”虎目环顾左右,王翦高举手中利剑,大喝道:“可愿随本王同往?”
王翦的询问声,在山谷间不断回荡。
下方众人被他气势所慑,皆骇然不语。
直至!在奴隶当中有着绝对威望的默克出列。
“将军,默克愿追随您至天涯海角!”
紧接着,仅存的十几名护卫一言不发的上前,站定在王翦左右,神情肃穆。
“我等,愿随将军,杀尽羌狗!”
当奴隶们皆高声呐喊的那一刻,王翦沉重的面容,终于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眸光深邃的看着远方,喃喃道:“李将军,您那边应当是让这些羌人吃了不小的苦头,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急切的吧?”
正如王翦所料。
此刻,河关镇大营。
李信正激动的对李茂冉汇报道:“父帅,您果真是神机妙算,猜到那些羌人妄图强渡洮水,现已被兄弟们成功拦截。”
“这一次,他们又丢下了三千多具尸体,从开战至今,咱们最少都消灭三万羌人了。”
“以孩儿估算,这些羌人连连吃瘪,短时间内绝对不敢再犯我大乾疆域!”
以区区一万多人,抵挡十倍于己的羌族大军。
半个月的时间。
李茂冉不光是拖住了对方进攻的脚步,更是利用奇袭、骚扰、截杀等各种手段,生生打掉了对方三万人。
如此功绩,不光是年轻气盛的李信。
整座河关镇大营,所有的将士无不为此感到振奋。
唯独端坐在主位,正看着地图沉思的李茂冉,依旧是一脸愁容,好似完全没听到李信说了什么。
察觉到了李茂冉的异样,李信心中一紧,迟疑道:“父帅,可是……孩儿说的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