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五很快就离开了。
江楼月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视线扫过厨房那里的谢景晗,眸底神色有点复杂。
想当初在京中,这小子被皇帝宠着护着,也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吧。
如今到了这山野乡村来,竟然进了厨房?
真是世事无常。
她慢慢把视线收回来,随意打量了下院子里。
想来院子里不那么腥,是因为鱼干边上放了那些药草的缘故吧?
谢景晗这小子跟着千机老人,应该也是懂得一些医药,但估摸着没有王渊懂得多。
江楼月胡思乱想着,视线又转回千机老人睡大觉的那个堂屋,眉心忍不住拧了起来。
这老头……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就怕自己请不动他。
这可怎么办?
江楼月思忖的这会儿,宫五带着水云水若进来了。
两人都与江楼月见了礼。
江楼月回神说:“水若,去帮帮睿王殿下。”
“是!”
水若进了厨房,水云瞧着无事,便也迈步进去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水云和水若帮着把饭菜做好,拿到了外面的桌上了。
谢景晗笑眯眯地说道:“楼月姐姐,这些小鱼干是我晒的,味道都还不错,你可以的仔细尝尝。”
顿了顿,他又说:“至于我师父那老头儿,现在先不急,等他起了,你好好与他说说,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千机老人还睡着,江楼月便是在这儿胡思乱想也是没用。
“说的是。”
江楼月点点头,招呼宫五和水云水若也坐下吃饭。
宫五连忙摇头:“小姐用就是,我们不必。”
他们是属下,断然没有和江楼月一桌的道理。
江楼月现在心里揣着事,无所谓这个,低头吃东西去了。
宫五的视线扫过那些鱼干和谢景晗,面不改色地看向别处去。
方才水云和水若进去帮忙,顺便去盯着谢景晗,也怕他在饭菜之中动手脚。
谢景晗对谢尧下手的事情,江楼月不知道,但宫五这几个人却是知道的,深怕谢景晗把歪心思再动在江楼月身上。
现在饭菜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也放心。
江楼月沉默进食。
谢景晗慢吞吞地吃着,问道:“姐姐,小鱼干好吃吗?”
“嗯。”
谢景晗又问:“对了姐姐,你是从哪儿来?京城还是并州?”
“我从京城来。”江楼月说道:“这里偏院,外面的事情你可能知道的不多,晋王点火自焚,平王也伏诛了
。”
“哦,那现在京中是宸王说了算吧。”
“嗯。”
江楼月点点头。
宫五视线敏锐,直接落到了谢景晗的身上。
谢景晗淡淡又问:“那星月姐姐呢?她也在京城吗?”
“姐姐啊。”江楼月说:“姐姐在并州守着父母呢。”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谢景晗一眼,“你当初真的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所以离开并州吗?”
“哈哈……”谢景晗笑了笑:“我还没吃饱,我再吃一碗。”
江楼月挑眉,大约知道他不想说这个,便也没有追问。
饭后,水云自觉收了碗筷去洗,谢景晗坐在桌边和江楼月说起这渔村的生活。
因为江楼月急着等千机老人醒来说话,心不在焉的,觉得时间也过得很慢很慢。
眼见着日暮西斜,千机老人却还是没醒。
江楼月的耐性不足,皱起眉头来,“他会不会今晚都不醒?”
“应该不会。”谢景晗想了想,说:“师傅他老人家一般都是醉一日醒一日的。”
“……”
江楼月眉心紧拧。
真想寻个什么解酒的法子,现在就把那老头弄醒!
但理智又告诉她,忍一忍吧。
等待,让时间过得非常慢。
江楼月感觉
一晚上都快过去的时候,堂屋里终于传来些许响动。
“晗儿……”一道苍老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景晗还没站起来,江楼月率先大步进到了屋内:“老前辈!”
千机老人刚翻身坐起,伸着懒腰打哈欠,听到声音愣了一下,视线转向江楼月。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他嘀咕道:“你?你这姑娘的声音好耳熟啊,叫什么啊?”
“……”江楼月默了默,耐着性子说:“您还记得凝玉床吗?”
千机老人怔住。
这时候,谢景晗拿着油灯走了进来,温声说:“师傅啊,这是楼月姐姐,你不记得了吗?以前上过云宿山找你治病的。”
“您还骗了人家的床。”
“……”
千机老人瞪了江楼月半晌,“哦。”
这一声完了,便默默的下床,一边打哈欠一边套鞋,“晗儿,师傅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呢,厨房有,您先和楼月姐姐说话,我去取。”
谢景晗把油灯放下便走了。
千机老人叉着腰到桌边来,翻了杯子倒水喝,什么也不说。
江楼月忍不住凑近两分:“老前辈,我——”
“闭嘴。”
千机老人冷冷开口:“我不想听
你说话,也不想看到你。”
江楼月僵住,“您是不是知道我的来意?”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千机老人懒懒地看着他:“你赶紧走吧,老头子这里不欢迎你。”
“……”江楼月默了默,深吸了口气:“为何?我自认没有对不起老先生的地方,还对老先生非常……恭敬。”
那“恭敬”二字,江楼月说的有点心虚。
她赶紧跳过这茬,又说:“我这次前来,是来还老先生荷包的,那东西我一直保存着,知道对老先生极为重要,所以亲自送来。”
话落,江楼月把保存的很仔细的荷包拿出来,递到了千机老人的面前去。
“荷包……”
千机老人茫然地看着,伸手把那荷包接下。
枯树皮一样的手指捻着荷包上面漂亮的花纹,忽然说道:“人都死了,要荷包有什么用啊?”
话音刚落,那荷包便在他的手指下面化成了粉末。
跳跃的烛火下,千机老人眼底涌现一抹暗红,冷声说道:“你的凝玉床就在云宿山,你男人躺过的那个寒潭里。”
“你自去带人把寒潭搬开,凝玉床也便拿出来了。”
“不要扰我,老夫不想看到你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