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这两人,正是从柔然军营离开的谢流云和于寿。
于寿的那张脸上,留下了一条贯穿整张脸。
这伤痕,是当初在千问山山口位置,被谢尧的扇子打出来的。
他们回去军营之后又连番逃命,处置不当,如今这道伤痕便彻底留了下来,深可见骨。
谢流云眼底闪过些许忧虑:“或许,凶多吉少了。”
于寿说道:“不可能,我师弟武功高强,如果他真的想跑,没人能拦得住,况且他先前都已经发了讯号出来,让我们在海上等候——”
他们在前些时间辗转收到了秦朝云发出的讯号,所以才将这黑船的黑龙幡旗挂了起来。
如果秦朝云进了逃离泸州,必定会立即往海上来。
到时候看到幡旗,赶来与他们回合。
“但愿吧。”谢流云说着,忽然看向了于寿:“你后悔吗?”
他问的突兀,于寿怔了怔:“主子……说的是什么事情?”
谢流云缓缓说道:“你和你师弟,本该是这一片海上的枭雄,自由自在,称王称霸,当初若非为了本王,也不会踏上大庆的土地,搅入这一场乱流之中……”
“尤其是你,在军中一待就是十几
年,忍辱负重隐藏身份……”
话到此处,谢流云认真地看着于寿:“后悔吗?”
“跟着主子,属下不后悔!”于寿斩钉截铁地说:“我与师傅师弟本来就是南桑人,早就许下誓言,这一生都追随主子。”
他和秦朝云的师傅,原本就是南桑兵家,南桑国灭之后,辗转流落与海上成为海盗。
为了帮助谢流云,于寿十几岁便混入庆国军中,一路攀爬而上,成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禁军统领。
而秦朝云就以黑龙幡旗纵横海上,打劫商船,在背后为谢流云积聚财富。
谁知道冒出江楼月和谢尧来,二人搅弄的京城风起云涌,谢流云筹谋多年的局面被打乱,连于寿也被迫暴露。
谢流云埋在京中的暗线几乎全部暴露,还被皇帝派出冥卫追杀。
还好秦朝云及时前去接应,将谢流云接到了海上。
为了重新图谋大事,谢流云带着面具化身云离,出现在了宁州府。
秦朝云也得到了宁州刺史的信任,成为宁州军中最得力的将领。
谢流云又亲赴柔然,以复颜蛊为饵,和辛罗依达成共识,诱柔然铁骑奔入庆国。
本来,他可以借助柔然人瓜分庆国的版图
。
但柔然人霸道彪悍,一旦一些州府真的落入他们的手中,谢流云岂非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于是才有了秦朝云守泸州的事情。
他本想让秦朝云打入北征军内部,成为武安侯的亲信,再借柔然人的手诛灭武安侯,到时大军自然落入他的手中。
他被皇帝的冥卫追杀,无非就是因为一件事情,以蛊毒杀前太子。
但那件事情不是他做的。
只要他找到证据,必定能为自己翻案,洗刷冤屈。
宁州还有宁玉蓉。
再加上那宁州刺史野心勃勃,想要权势,等到自己洗刷冤屈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宁州刺史必定把女儿和宁州都双手奉上。
他占据宁州泸州这两处边关要塞,手握兵权,就算京中没有势力,也已经足够了。
到时……
他兵临城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江楼月。
那个毫无脑子,只有蛮力,并且追逐他好几年的江楼月,竟然有本事破游龙之阵,还洞悉了秦朝云的身份。
现在柔然骑兵溃散,辛罗依也落到了江楼月的手上。
如今的他犹如丧家之犬,退居海上。
前路……一片漆黑,不见光明。
想到这诸多
的事情,谢流云眼底一片阴霾。
他看着窗外那深蓝色的海水,海风把他的衣袍吹的轻轻浮动。
他过分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寿沉默片刻,又极其认真地说:“主子不必担心,我们此时蛰伏,是为了他日更好的反击——”
“嗯。”谢流云应了一声,缓缓说道:“你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好好休养,等我想想。”
眼下的局势太乱了。
京中晋王独大,泸州谢尧和武安侯几乎在同一阵线。
这两个阵营遥遥相望,实力不相上下。
而他,连一道缝隙都插不进去。
他需要想一想。
需要想出一个……能够打破这种平衡,并且一击必中的对策来。
“是。”
于寿退了出去。
谢流云一人坐在窗边,继续吹风,吹了许久许久,不见疲惫,神思反倒越发清明。
夜色逐渐降临。
海上的夜,天空和海水连成了一大片的深蓝。
谢流云单手支撑着额头,另外一只手抬到了眼前。
那腕脉上,有一个黄豆粒大小的位置,正在一突一突的跳动。
那是离人。
离人,是南桑的禁术。
而南桑,原本是位于卞南之南千里之外,一处密林沼泽之中的
小国。
国土不过普通州府大小,但南桑人精与蛊毒之术,是个神秘又邪恶的存在。
庆人对他们避而远之。
他们也只群居在自己的地方。
二十多年前,南桑忽然降下天灾。
那天灾绵延数年,整个南桑民不聊生。
谢流云的母亲作为南桑的公主,不得已亲自前去庆都,向庆国皇帝求助。
只可惜那英宗沉迷与和薛皇后的柔情之中,迟迟不接见南桑公主,耽误最佳的救助时机,南桑覆灭了。
后来,南桑公主孤身流落京城,遇到了当今的皇上,点滴柔情,便整颗心都陷落。
为了情郎,也为了报南桑国灭之仇,南桑公主雅音亲手制了寒蛊,算计了皇后薛伊人。
她自己,也陷入情网不能自拔。
可是,皇帝有门当户对的皇后,有身份显赫的贵妃。
后宫之中,随便一个选进宫的妃嫔,都是身家清白,受人抬爱的高门贵女。
而南桑的雅音,一个亡国的公主,还是出自那种恶毒的地方,在宫中,她没有容身之处,更是受尽所有人的冷眼。
看到她,没有人不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便是连原本对她还算不错的皇帝,她也是大半年都见不到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