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谢尧还在昏睡。
他此时只穿着一件深紫色中衣,盖着薄被,面色平和安宁,瞧着稍微有些泛白。
莫宇正伺候在一侧,低声说道:“已经睡了两日了,老前辈说,今日或者明日就能清醒。”
“嗯。”江楼月轻轻应了一声,坐在床边,手背碰了碰谢尧的脸颊。
凉凉的。
莫宇说:“小姐先休息吧,属下在此处守着公子。”
江楼月的脸色,看起来可比谢尧差多了,失血过多导致脸上一片苍白,她这个样子,到时候公子醒来必定又是一阵担心,说不准还会怪罪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办事不力。
“不必。”江楼月摇摇头:“我就在这,等着他醒来。”
莫宇见她神色坚决,不好劝说,只能道:“那……属下去给小姐拿药,还有准备吃的。”她失血过多,那千机老人倒也算靠谱,开了补气血的方子,这一日时间蔡威已经下山买好了药拿来,如今正好熬给江楼月喝。
江楼月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眼神却一丝一毫都没分给莫宇。
莫宇垂首,退了出去。
江楼月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床边上,忽然轻笑了一下:“等你醒来,便是彻底好了……”
床榻上的谢尧还
睡着,不会回应与她。
江楼月握住了谢尧的手,睫毛忽闪之下的眼睛里,情意绵绵的间隙,却全是不安。
她与那凝玉床短短一刹那的碰触,眼前便出现她追逐谢流云的画面。
今生她从未那样过。
她无比确定,那是她的前世。
那谢尧躺在上面那么久,又会看到什么?
“阿尧……”江楼月微微倾身,轻轻地枕靠在了谢尧的肩头,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企图借由他身上那种独特的玫瑰香气,让自己心安。
可这种香气,却不但没有让她安心,反倒加剧了她内心的恐惧。
前实她对谢尧所做的那桩桩件件的事情,每一件,到了此时竟然都异常清楚,如果……谢尧也看到了那些,他会怎么样?
她不敢想。
她的心情,无比忐忑,两世为人,从未如此畏惧过一件事情。
江楼月紧咬着下唇,低声喃喃:“你说要给我一辈子,甚至下辈子的时间,你……你可要说话算数哦。”她如此这般说着,仿佛这样便能心安一些。
谢尧继续昏迷了一日,江楼月便守了一日。
莫宇送了药和食物进来。
她勉强吃了一些,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
就在临近午夜的
时候,昏睡许久的谢尧忽然动了。
床榻上,谢尧慢慢睁开眼睛。
江楼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紧张地握住了谢尧的手,低声唤:“阿、阿尧……”
谢尧略有些失神地看着那床帐账顶,将自己的手抽回,缓缓坐起身。
江楼月指尖略微蜷缩,心跳也漏了一拍,她赶紧伸手去扶他。
谢尧却忽然哑声开口:“别碰我。”
他双手扶住了额头,眉心渐渐拧了起来,表情也逐渐转为痛苦,而他方才甩袖的那一下,也直接挥的江楼月摔到了地上。
江楼月呆住了。
门外守着的莫宇和宫五立即冲了进来,喜道:“公子!”可是看着江楼月和谢尧的状况,两人又是一头雾水。
怎么了?
宫五跟着江楼月时间久,心中已将她当成了主子,见她那般,赶紧上前去扶她。
“阿尧——”江楼月回过神来,急切地想说话。
“住口!”谢尧忽然嘶喊:“离我远点!”
两世以来,谢尧都从未用这种口气与她说话,那种急切地,憎恶地,想赶她走的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
果然,他也看到了吧?
江楼月浑身如坠冰窖,原本就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此时更是一片惨白。
“公子
……”宫五和莫宇对看一眼。
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谢尧只丢出两个字:“出去。”
“……”脸色惨白的江楼月低声说:“好……”
她拖着身子,离开了房间。
宫五迟疑地问:“小姐,到底……怎么了?”
江楼月牵强地微笑了一下:“没事,快去请千机老人前来,看看殿下的情况吧。”
“是。”
宫五只得应了一声,快速去请千机老人。
江楼月就那么站在门口,借由旁人进出的时候,开门关门的瞬间,贪婪地看着谢尧的身影,对于如今发生的这件事情,她恍然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会儿后,千机老人看过谢尧出来,瞧了江楼月一眼,“你在这干啥,站桩?”
“……”江楼月看着千机老人,“他、他的情况怎么样?”
“老夫出手,当然万无一失,他好的很,过不了多久,就生龙活虎了。”千机老人得意地说了一声,又看江楼月,难得面含几分关心:“倒是你这丫头,瞧着很是不好啊……哎……”
江楼月低头笑:“我其实……很好。”
谢尧的病好了,她当然很好。
她在心里这样与自己说着。
千机老人看她半晌,忽然朝她嘴巴里塞
了一粒药丸,捏住江楼月的下颌逼她咽了下去。
“前辈!”江楼月意外地看着千机老人。
千机老人说:“别把自己的命玩没了。”话落,他转身便走。
江楼月迟疑了一下,赶紧追上去,欲言又止地问:“前辈……那个床,到底……都能看到些什么?他与我……看到的东西是一样的吗?”
“现在才问?”千机老人回头,缓缓说:“不觉得太晚吗?”
江楼月茫然摇头,她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牵扯到谢尧的事情,她竟也会变成这般手足无措,没有主意?
千机老人说道:“那凝玉床,本来就是得天地造化的奇物,在特定的条件下,可以发挥超乎常人想象的功效,你逆天而来,异与常人,你的血为媒,便可以凝练前世记忆,只是每个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你看到的是你的,他看到的,是他的……”
“而且,随着在那床上的时间越久,所凝练出的记忆,便越清晰,越强烈,如同——亲身体验。”千机老人缓缓说着:“他躺了三天,想必,也是把他所看到的,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一遍吧。”
江楼月忽然僵冷,脚步踉跄地朝后退了几步。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