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去猜测一个女子的心思。
为了哄她开心,他用尽了办法,只可惜王婵始终对他带着客气的微笑,直到后来……
三个月前,武安侯来到王家,见到王氏那般濒临香消玉殒的样子,除了无尽地揪心之外,便是浓浓的后悔。
其实,如果不是随他去京城,去边关,经受无数风霜磋磨,她这样的世家贵女,会一辈子在父兄庇佑下,活成王家真正的掌中娇,手中宝,哪里会成了那般病歪歪的样子。
江楼月来了之后,王氏和女儿的情况,更是让武安侯十分纠结。
他甚至想,或许他们父女应该尽早离去,让她好好养病的。
可谁知道江楼月和王氏二人竟能和解……当他听到王氏亲口说出那句回家的时候,他紧绷的神经甚至不敢松懈,不敢相信。
此时看着这样的王氏,他更是不知道手脚该往何处摆:“婵儿……”
王氏脸上一红,咳嗽了声:“别乱喊。”
武安侯骤然回神,哈哈大笑,这许久以来郁结的心情彻底疏通,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好,夫人说不乱喊,那便不乱喊了。”
一句话说的王氏脸上越发涨红,抿了抿
唇,不理他走了。
不远处,江星月呆呆说:“我的老天爷,爹娘竟然也有这么肉麻的时候啊……”
“那你以为,不肉麻,我们是怎么来的?”
“我以为——”
“以为什么?”
江星月默了默,却是不说话了。
她以为,母亲冷漠,根本就对爹爹没那份心思,再加上后来了解到父母那幢婚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她更是笃定,谁知今日竟看到这幅场景。
江楼月垂了垂眼眸。
若真没那份心思,母亲何至于在父亲出事之后要以死相殉?一对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夫妻,父亲始终将母亲放在心尖上疼宠,谁又能是铁石心肠。
只是如今的气氛越是融洽,江楼月的心里就越是如同压了一块大石一样。
她祈盼,凝玉床的事情不要被查出来,她忽然就有些怕了。
怕自己成了破坏这一切的元凶。
可是……她祈盼就真的有用吗?
松柏院
武安侯到了之后,一直住在这里。
此时武安侯正坐在窗边的一方圆凳上,手中握着一份竹简书,眼神却根本没逗留在书本上,而是隔着虚空看向某处,那双素来坚毅冷酷的眼中,流露着一丝几乎能称得上
温柔的光。
江护走到近前,也是忍不住低笑一声,“侯爷,书拿反了。”
武安侯回过神,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就把书丢在了一边,“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关于凝玉床被劫的事情,他一直放在心上,他若想查,谁还能拦得住不成?
江护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派的人已经去了贡城一趟,只是传回来的消息都没用,而且……末将发现,王家受伤的人伤口处全有迷药,宋先生说过,小姐的伤口也是那个情况……末将便找了一为汾阳名医,来查那伤口上的迷药成分,那名医看过之后,直说那迷药配的妙。”
“如何妙法?”
“那种迷药如果是放在饮食之中,其效果便不如用在武器上,如果用在武器上,一旦划破皮肤见了血,迷药效果倍增,人会直接昏过去。”
武安侯眯了眯眼睛:“看来他们是想抢东西,却又不想伤人性命……”
“是。”江护沉吟了一下,说:“或许那些人是想借用凝玉床,却也不想太过得罪王家,这才出此下策。”
“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在整个汾阳境内,又有什么人敢从王家手上抢东西?”武安侯垂下
眼眸,心中浮起无数思量。
汾阳是王家的地盘,理当不可能有人敢与王家动手才是,可抢床之事却又切实发生了,而且那些人还能成功——凝玉床是为王氏治病的,武安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皇帝。
或许,是皇帝想借由凝玉床来让自己对他更忠诚,这也不是没可能。
但若真是皇帝动手,绝不可能顾忌旁人的性命,还用迷药这种迂回的手段。
皇帝下手一向狠。
那么,又会是谁?那些人抢了凝玉床又是为何?
“凝玉床……”武安侯缓缓地重复着,“治病……”
一旁的江护面色微变:“说那床能治病的,是宋先生——前脚宋先生说完,后脚就有人抢床,巧的是,宸王殿下此时正在汾阳境内的云宿山——”
“住口!”
武安侯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你继续追查,顺着迷药……和宋先生查,再暗中派人去云宿山探探,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末将明白!”
武安侯又吩咐:“要隐匿行踪,不要让人发现了,尤其是王家的人,知道吗?”
“是!”
江护很快退了出去。
武安侯站在窗口处,视线落到那方才被他丢在一边的兵书上
。
如抢床之事真的和谢尧有关,那江楼月呢?在这件事情上,她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武安侯原本的好心情,因为江护的禀报被彻底破坏殆尽。
他站在窗口那儿,由着夏风吹上自己刚毅的脸,那双常年握着武器的手,紧紧扣住了窗棱。
半晌,武安侯转身离开院子,往月牙楼去。
王氏正与江楼月和江星月在院子里说话,上次那副图还没完成,王氏正在补色,姐妹俩凑近王氏跟前在看,这一幕本来就是一副画卷,好看的让人不忍心打扰。
“爹!”江星月眼尖地看到了他,乐呵呵地去拉他过来,“你快看看母亲画的,真的超好看,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漂亮,哈哈——”
“嗯。”武安侯到了近前,随意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楼月觉得父亲过分锐利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兜兜转转,她下意识的挺住了背脊。
王氏说道:“侯爷不是才走吗?这么一会儿,又过来啦。”
“嗯。”武安侯点点头,收回了江楼月身上的视线,说道:“刚才收到京中密报。”
母女三人闻言,都朝武安侯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