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要她在一天,想动谢尧就不可能。
想当初,默许自己夺位登基的人是她,政权更迭之后心里愧疚护着谢尧不愿斩草除根的也是她,到底是女人,便是临过朝的,也难免有些妇人之仁。
如果当初直接斩草除根,如今哪有这么多的事情?
皇帝心烦意乱,接下来基本没有入睡。
五更天之后,皇帝上朝离开。
云妃悠悠睁开了眼睛,就见习香正在床边打扇子。
习香柔声说:“娘娘再歇一会儿吧,时辰还早。”
“你……不问问我劝的怎么样?”昨日她和皇帝夜话,寝宫的宫娥虽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但都是知道的,习香是谢尧的人,应当更关心才是,可如今瞧着太平静。
习香说:“娘娘聪慧,自然懂得分寸,这些事情也不是奴婢该过问的。”
云妃诧异地瞧着她,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念头来。
谢尧派过来传话的一个奴婢都如此的镇定有分寸,手底下其余的人想必更是厉害,不然也不能知道自己和李云廷的事情……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对江楼月又是势在必得,如果皇帝真的给晗儿赐婚的话,谢尧会怎么对付自己和晗儿?
云妃心里打了个寒颤。
昨晚她只是顺口与皇帝说了一句,这会儿却
更是深切的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谢尧不会给她太多时间和机会,她得再想想办法——
因为没睡好,早朝的时候皇帝脸色阴沉,朝臣们也不敢触霉头,个个噤若寒蝉。
下朝之后,皇帝直奔养心殿,奏折还是要批阅的。
到了养心殿门口,皇帝迈步进去,有个小太监侯在不远处,与常喜说了几句话。
片刻后,常喜猫着身子进了殿,低声说:“太医院那儿传来消息……”他凑到皇帝跟前去,附耳说了几句话。
皇帝一怔,手上的朱笔也停下了,“当真?”
“千真万确。”常喜说:“昨日一早宸王殿下去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说的,而且太医也为宸王殿下诊了脉,脉象的确就是那样……瞧着太后的意思,很是心疼,只怕是想……想全了宸王殿下的心思。”
皇帝缓缓地眯起眼睛,“看来朕不给他和江楼月赐婚是不行了。不过,若他真是那样的情况,怕是赐了婚也未必能挨到成亲的那一日。”
“……”常喜不敢说话。
这件事情如果太后提了出来,皇上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只是皇帝后面这半句话的意思就十分的耐人寻味,这到底是赐婚还是不赐婚?
皇帝冷冷说道:“派太医院院正
前去宸王府,为宸王请平安脉吧。”
“是。”
……
月华阁中,谢尧立在窗边书案前描画丹青。
金伯拖着圆滚滚的身子快步上了楼:“公子,太医院院正来了,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为公子请平安脉。”
“想来皇上也是关心本王的身体,那还不快把人请上来?”
“是。”
金伯抬了抬手,莫言立即带着候在楼下的院正以及其余两名副院正一起上了楼。
谢尧单手提着袖子,握笔的姿势潇洒而从容,还在继续勾画。
三名太医不敢多话,安静的等着。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谢尧收起最后一笔,笑道:“成了。”
金伯凑上前去一瞧,只见那桌面宣纸之上,是一个橙红衣衫的少女在舞剑,线条十分匀称,只一个背影,却把那个人的风姿勾勒的半点不差。
是郡主呢。
金伯也笑了起来:“既然公子已经画完了,那便请三位太医上前诊脉吧。”
谢尧朝外走了两步,坐在铺着描金桌布的圆桌边上,很是配合的伸出手来。
三个太医挨个都为谢尧诊了脉。
谢尧问:“不知本王情况如何?”
“这……”那院正脸色复杂,“殿下的情况还是和往常一样,只要静心修养,假以时日必定会
恢复的和常人一样。”
“那就借太医吉言了。”
太医没有再过多寒暄,客气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一等他们出了月华阁,谢尧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早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信,我又岂会没做好准备?”话音刚落,谢尧眉宇之间骤然一拧,唇角有血迹朝外渗出。
金伯脸色微变:“公子!”
那方莫言听到楼上的惊呼,已经迅速请了宋大夫上楼来,宋大夫凑了过去,却用一根丝线小心的捆住了谢尧的手腕,两指悬在丝线上诊脉。
“都这个时候了,先生怎的还卖弄起来了?”金伯急忙问:“怎么样了?”
“……”宋大夫神色复杂,“老朽用的这手法,是通过飞针入脉,改变公子的脉象,将寒疾的症状激发到最大,如今任何大夫为公子诊脉,都只会诊出一个结果来,那便是公子命不久矣,只是这种手法太过逆天,飞针需要在公子体内留存半月,对公子身体的损伤也极大,老朽曾劝过公子,可公子执意这么做,如今也只能等到十五日时间到,老朽为公子取针了。”
“怎么样的损伤……”金伯担心到了极点,问的话也很轻很轻。
宋大夫说:“针每走过一处穴位,那穴位便如同有万千根
细针在扎一样的疼痛,而且旁人也尽量不要碰触公子的肌肤,每次碰触,存在脉络里面的飞针基本都会反噬,你们这几日照顾公子一定要注意。”
金伯呆住。
怪不得宋先生竟用悬丝诊脉的手法。
他那晚见谢尧召见宋先生,只以为是平常治病,没有多想,在谢尧吩咐其他人全部退下的时候,他还贴心的将人给带走了,如今却后悔莫及。
如果他在跟前,是绝对不允许谢尧如此作践自己身体的。
可事到如今,他除了震惊之外竟然束手无策。
“好了。”谢尧将丝线解开,淡淡说道:“我自小受尽寒疾折磨,这点痛不算什么。金伯,宫中一切你仔细盯着,如果这次不能顺理成章的拿到赐婚的圣旨,你家公子这份苦便白受了。”
金伯一凛:“老奴明白。”
“另外。”谢尧顿了顿,又说:“让宫五与她说,我最近很忙,忙的几乎抽不开身来,能拦着她过来便不要让她过来,但也不要刻意了,叫她发现了什么。”
“公子……”金伯满脸担忧:“您为小姐做到这个份上,为什么还不要叫她发现?只有她知道了,才会更珍惜公子——”
“她若知道——”谢尧略带无奈地笑了一声,“只怕要骂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