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景佑帝很是高兴。特别是看到松勒将自己的琴都送给明昭月时,心中陡然升腾起一抹高高在上之意。
看吧,还得是我中原乐技高深莫测,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便能让北齐第一乐师臣服。
东安国水土养人,盛京城底蕴深厚啊。
这是景佑帝发自内心的想法,思及此,顿觉北齐人在东安人的面前,只不过是关外蛮夷罢了。
赫连泰却是不高兴了。
原本打算让自家乐师压一压东安国的威风,没想到松勒这个家伙是个纯粹的性情中人,更没想到东安国人中,竟有人会谱北齐的乐曲,将松勒收服得服服帖帖。
更可恨的是,这人还是明辉之女。
松勒可以给任何人赠琴,可以与任何东安国的人成为知音,但是和明辉有关系的人绝对不可!
原本赫连泰向景佑帝请求,让明辉夫妻携子入宫赴宴,得知他们还有个女儿,便随口一提,说那就一家人都来赴宴。
那时赫连泰对明辉这个女儿没什么印象,也无任何兴趣。
如今再一看,他的目光在明昭月身上不免停留了许久。
明辉夫妇伤他北齐将士,灭他北齐国威。如今,她的女儿又让松勒在大庭广众这般给北齐丢脸。
明辉一家,简直是他北齐克星!
赫连泰黑了黑脸,轻咳几声,让松勒回了席。
赫连泰的目光在席间流转了片刻,随后清了清嗓子道。“都说东安国能人居多,如今一看,果然不同凡响。陛下,我们随行使团之中有位武痴,一心想与东安国的勇士们切磋。不知可否?”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看向赫连泰。没完了是吧,比琴技没占到便宜,又想来比武?
景佑帝也皱眉,这个家伙当真是来砸场子的,非要给自己扳回这么一局才算。
可人家提出了要求,若不应,显得他东安国畏畏缩缩,皆是胆小鼠辈。
勇士?东安国就没有勇士了吗?景佑帝并不怕。
“你们的武痴在何处,不妨请他出来。”还是老规矩,景佑帝要先看到其人,才好做其他安排。
赫连泰勾了勾唇,举起双手拍了拍。
只见从殿外缓缓走进来一人,还未出现在大殿之上,众人便能感觉出殿上一阵摇头,颇有山崩地裂之感。
很快,那人出现在大殿门口。大家望去,只见他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对耳垂都要垂到肩上了。
那人手中捏着一只酒杯。只不过小小的杯子在他手里显得那样不起眼。
待来到殿中,他将杯中酒倒入口中,随后一捏,陶瓷酒杯便在他手中碎成渣。而那双看上去孔武有力的手,并无任何伤痕,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那双手是铁做的么!大殿上一众文臣心中又惊又叹。
不过习武之人能看出来,此人不仅有蛮力,还有内力。
见东安国人如此惊叹,赫连泰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这便是我北齐勇士,可有东安人要来与他切磋一番的?”
景佑帝看着那人,心中有些犹豫。
他东安不是没有会功夫的人,不过那北齐人有蛮力,而且不是个纯粹的大块头。看上去不简单的样子。
习武之人有句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徒劳。
景佑帝在心中将东安国的武学奇才们一一思索片刻,可惜今日大殿上多是文臣,没有叫那些历年的武举们赴宴。
若他们在此,随便拉出一人,都能比试一番。
不过景佑帝并不心虚,因为他有张底牌。对于这张底牌,他是没有任何怀疑的。
可这张牌不好出动啊,这种场合,或许连他自己也喊不动……
景佑帝正想着,便听赫连泰道,“陛下,我这勇士听闻贵国有位明小将军,曾在战场上威风凛凛。不如就请明小将军与他切磋一番。”
明小将军,说的不是明晏又是何人。
明昭月忽然明白了,原来他们让自己一家人前来赴宴,打的是这个主意。
虽然明昭月信任兄长,他从小在潜山习武,对付这样的大块头也不见得会落多少下乘,但谁知道这些人安的是什么心。
万一他们动些什么手脚,兄长岂不吃亏。
在这个时候,宁可自保,也不随意出头。
明昭月这样想,明辉和杜念珍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齐齐看向赫连泰,眼中的怒意藏不住。
“实在不行,我去跟他打,晏儿在旁护着你母亲和妹妹。”明辉做出了要与对方拼一拼的架势。
可忽然被点了名的明晏不这么想,他是第一个在大殿之上被北齐人点名的,且不说对方到底有没有安好心,就冲眼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明晏也觉得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出马。
景佑帝一直没有开口。他的目光从明家一家人身上移过,见明辉颇有蠢蠢欲动之势。
“好,我来。”明晏拉住父亲,往前走了两步。
可他还未走到那北齐武士的面前,就见大殿上闪过一道黑影。
随即,人们便看到大殿正中那北齐武士的面前,多了个一袭黑袍的高大身影。
十八郎!是他!
在席间坐着的都是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就没有人不认为景佑帝这位神秘莫测的暗卫头子的。虽然他们无人见过十八郎的真实面容,但他那袭黑袍,那个身型,还有周身散发出来的凛冽之气,可不是随便一个人披上这件黑袍就能有的。
真是十八郎!明昭月看着他那双眼睛,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今日果然在场,只是前面都没有露面。
景佑帝的目光动了动,心中腹诽,今日真是稀奇了,平常这种场合,喊都喊不动这家伙,他只会暗中隐藏,除非自己有危险,否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
今日能自己站出来,要么是北齐那人惹怒了他,要么就是纯粹闲得无聊了,想拿人练练手。
不管是哪种动机,景佑帝都不愿多想了。
只要这家伙出面,这一局,我东安国又稳了。
想到这里,景佑帝看十八郎的目光里竟带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慈爱。
可惜十八郎此时并未瞧他,也没有正眼瞧面前那个所谓的北齐勇士。
我们那人有些不高兴了,皱眉问道,“你叫什么,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