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和海棠梧桐皆双目含泪。他们没想到将军府这么快就没落下来,更没料到姑娘此时会受如此委屈。
“是,姑娘。”三人齐齐应道。
灵堂主要由秦嬷嬷这个将军府老人操持打理,只是如今府上人手不够,各院下人去了大半,最齐全的竟是昭明院的下人。
不过半日功夫,将军府上下就已经挂白一片,正厅内设着灵堂,供奉着明辉和杜念珍的两个牌位。
堂前停着两个空的棺椁,是秦嬷嬷今日情急之下临时买来的。
布置灵堂时,周香玉来到正厅看了一眼,便大呼大叫起来。“真是了不得啊,竟然在家里给罪将设灵堂,老娘要告到陛下面前!”
说着,就让人来捣乱,把这些白幡牌位全部撤掉。
如今周香玉手里只有几个老嬷嬷听使唤,有些是跟着她从周家过来的,有些是老夫人的人,她们将灵堂闹了个翻天。
秦嬷嬷指着他们破口大骂,“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将军和夫人为战事操劳了一辈子,即便打了次败仗,难不成死后连灵堂都不能设?你有种就去天子面前告状!大不了咱们让天下人论理。”
周香玉要砸,秦嬷嬷就让昭明院的下人把她按住。此时,她也顾不得是不是主子,死者为大,她就不信这灵堂设不起来。
老夫人听闻正堂鸡飞狗跳,来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设灵堂吧,怕天子怪罪。不设吧,怕死了的夫君给他托梦,自己好歹也是明辉名义上的母亲。
完了,明家要完了。
“姑娘,灵堂被二夫人全砸了。”梧桐在一旁哭着回话,眼睛红红的。
明昭月一身素白的衣裳,看上去就像是穿了一身孝衣。她拿着一本佛经翻看着,脚边躺着从秦王府带回来的黑球儿。小狗正在打盹,而明昭月的神色也出奇地平静,似乎外面的一切跟她都没关系。
“秦嬷嬷呢?”
“秦嬷嬷在跟二夫人掰扯,哭闹好几次,说拼了老命也要给将军和夫人设灵感。如今正堂里乱得很呢。”
海棠忙走过来,扯了扯梧桐的袖子。“给姑娘说这么多做什么!”
正堂的事海棠也知道,可她故意瞒着没报。姑娘进宫请求陛下运回父母全尸被拒,如今连灵堂都不能设一个,想来肯定难过得很。这些乱事能不让她心烦,就不要来打扰她为好。
明昭月翻了一页佛经,没有抬头。“让秦嬷嬷哭一哭吧,哭闹大些才好。对了,给她熬碗参汤送过去。老人家别哭坏了身子。”
“啊?”梧桐有些不明所以,海棠也一样。
可她们不多问,照着明昭月的意思去安排了。
将军府因为走了九成下人,倒是比往日更安静。海棠梧桐离开后,屋内就空荡起来。
明昭月拉开门,来到院中,度满已等候在那里。
度满见她一身素衣,可脸上似乎没有太多悲痛之意,以为姑娘在压着自己的情绪。“姑娘,节……哀。
“今日之事可还顺利?”明昭月问。
度满点头,“姑娘放心,那凤首辅的肩头只是擦破了点皮,连血都没流,属下那一箭很稳。”
度满没想到自己当了这么些天暗卫,接到的第一个刺杀任务,竟然是假杀。
又是扮女人,又是假杀人,度满有点怀疑自己当了个假暗卫。
明昭月很是满意。“凤首辅的伤势我在宫里听说了,这件事做得很及时,我给你记上一功。”
若非凤首辅遇刺的消息及时传到景佑帝面前,他或许不会这么快相信自己的话。
“无需功劳,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府上这几天乱得很,你去把今日府上的情形传出去,传得越离谱越好。记住,势必要闹得满城皆知。”
“是。”度满也从不问为什么,只听吩咐。“对了,千掌管让红绫来问,这些天姑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若有,尽管找他。”
千掌柜这般好心?
明昭月心里泛起了嘀咕。自己与他只做过一次交易,就跟做生意一样,银货两讫。
可他如今这般主动热络,倒是显得不太对劲,不过过两日她还真需要一些功夫好且有蛮力的人手。
“那你转告他,准备十多个精锐,有需要时,我会找他。”
度满点头后,从院墙隐去。
明昭月想起了梅花楼那个年纪并不大的少年郎千掌柜,总感觉他那日所表现出来的深沉与他本人特质不符。
不过,也倒是真有些本事,他的人这么快就往来了一趟边关,替自己办成了事。可她总有种预感,那位千掌柜的身后,似乎有位高人。
……
玄鹰卫卫所,黑暗狭小的屋子里,一个年轻男子被铁链锁在墙角。
他全身上无一点伤痕,可面色苍白,大颗大颗汗珠直往下掉。
刚才,有个黑袍过来给他吃了一颗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一下肚便觉浑身无力,就算自己想咬破牙间的毒药自尽,也没那个力气。
他绝望地睁着眼睛,忽然感觉指头上爬上了个东西。
四周黑漆漆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也没力气用另一只手去摸。
当那个东西爬到他的掌心,他下意识握了握掌,忽然一声惨叫。
毒蝎子!他握住了那只毒蝎子。
可他的叫声还没落地,整个人就呆滞了。与此同时,被脱光的双腿感受到了一丝冰凉的触感。
这一刻,他全身汗毛倒竖。不用感知,他也即刻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腿。
以前总听人说,玄鹰卫手段了得,玄鹰卫所更是至暗的存在。可他并不知道,五毒刑只是其中最低级的逼供方式。
“我再问你一次,招,还是不招?”黑暗中,有人缓缓开口。
那声音,听得男子全身一颤。
他不敢开口,不能赌上家人的性命。可眼下这遭遇,也快让他崩溃了。
身体其实并未受到什么损伤,他自己都能感知,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可他恐惧至极,不知道自己下一瞬将面临什么可怕的事。
那长条的软乎乎的东西顺着他的腿一路上爬,来到了他身下某处,随后顺着他的腰开始缠绕。
男子脑中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倒流。
他想招,可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暗中的那双眸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只听得一阵嘘声,腰间和掌中的东西竟立刻就消失了。
“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