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担心的还没完,只见海棠又开始细数。
从每日进货的数量、金额、售额,到每日店中用度,一一道出,就差现场做出一本新的账册了。
经他们这么一罗列,好家伙!上月店中盈利八百两!
掌柜感觉脑子一嗡,这几人是算命的吗?真准!
见掌柜这阴晴不定、躲躲闪闪的眼神,明昭月心中便知,他们估得大差不差。
“没什么说的了,把账本拿出来吧。”
掌柜还想再博一把,便硬着头皮。“账本不是在……在……”
话未说完,就见明昭月对着梧桐和秦嬷嬷二人使了个眼色。
这一老一少立马得了令,摩拳擦掌朝着掌柜走去。
秦嬷嬷一把抓起掌柜的衣领,将他死死箍住。“再说一遍,大姑娘要账本!”
秦嬷嬷力气很大,大到掌柜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杀死他的凶手就是自己的衣领。
掌柜原本是秀才出身,脑子转得快,但手无缚鸡之力。如今被秦嬷嬷这么一拿捏,便像只小鸡似的,就被拎了起来。
下一瞬,梧桐从腰间拿出了那把铁胎弓。
出门时,姑娘让她把弓背上,以备不时之需。梧桐还想,姑娘难道要出门打架。当时梧桐还疑惑来着,怕没什么用处。
此时,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便抽出一把箭,直直对着秦嬷嬷手中的掌柜,伸手拉弓。
弓箭在她手里稳准狠,一套操作下来,干净利索,活像个练了好些年的老手,连明昭月也忍不住为她的动作叫好。
弦被拉得吱吱作响,掌柜的腿开始发软。
此时,围在门口的人越发多了。有进店的客人,也有来来往往街上的百姓。
他们好奇地打量店中一幕,不断有人议论,“这是哪家的小主子来惩戒刁奴了,好生厉害。”
有认识明昭月的,一眼看出这便是几日前退了婚又大义捐了聘礼的明大姑娘。
“我数一声,你就射一箭。”明昭月冷冷发话。“一!”
嗖的一声,一支箭如风般从掌柜的头顶飞过,擦着他的头皮,还带出去了一撮头发,随后稳稳定在掌柜身后的柜台上。
掌柜跟个木头人一般,被拎在空中,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
好家伙,这姑娘真来啊。人群里有人倒抽口凉气,也不知这掌柜犯了什么错,让主子这般生气。
店中的伙计和几名杂役见状,想起掌柜克扣他们的工钱,又回忆起平日里这家伙仗着和二夫人的远房亲戚关系,天天吆五喝六,不把他们当人,不觉有些畅快。
看向明昭月时,脸上多了几分敬佩之色。
明昭月的脸色更冷,“二!”
又是一支箭,从掌柜的耳畔穿过,箭头上沾染了一缕血迹,那是掌柜耳上的血。
巨大的疼痛感让掌柜如梦初醒一般,像是回过了什么神。
他原本僵硬的四肢忽然乱弹起来,口中话都说不清。“大姑娘饶命……大姑娘饶命!”
秦嬷嬷也觉得手酸了,就这么一丢,掌柜扑通一声落到地上,顿觉四肢散了架。
“掌柜的定力这般好,连受了我两箭,佩服!”梧桐不太满意自己的箭术,要是方才贴头皮再紧一点,或许他第一箭就怂了。
梧桐也开始阴阳起来了。
掌柜:我那是定力好吗?我是魂被你们吓走了,动不了!
可他嘴上不敢再多一句嘴,只对着明昭月连连磕头。
他错判了,只听二夫人说,大房屋里没一个中用的,便信了这位大姑娘只是个温顺的闺中小姐,没什么手段。就算执意冷脸要账本,自己不给,他也解雇不了自己。
谁知道,这尊佛一来就想要他的命!
“账本。”明昭月的话越来越简洁,也越发地不耐烦。
这声音,犹如一道催命符。
掌柜知道,今日自己逃不了了。他哆嗦着起身,“账本没……没人知道在哪,得小人进去拿。”
明昭月对着秦嬷嬷使了个眼色,秦嬷嬷走上前。“我跟你进去。”
这是怕自己跑了?掌柜心道,大小姐您真是多虑了。我如今腿脚发软,根本跑不掉。
片刻后,秦嬷嬷依旧提溜着掌柜从内屋出来。
一本账册被颤抖地递到明昭月手上,她只看了一眼,这账册有些旧样,定然是每月都翻的,不像刚才给的那本,崭新。
明昭月轻勾唇角,拿过翻看起来。
果然,这里的每笔账都记得很细,一些账目算下来更顺溜了。
七月盈余八百七十两,六月盈余七百九十两,五月盈余九百两。
明昭月越看越气,仅这一个铺子,周香玉每月就能昧掉八九百两。要是京中的其他铺子和城外庄子加起来,每月不知有多少进了周香玉和老夫人的私账。
就这样,周香玉还不断喊穷。
那么这些银子,又到哪里去了!
周家,周香玉一定全补贴到了娘家!明昭月心中猛地窜出一股无名之火。
“姑……姑娘,这账本是真的。”见明昭月神色阴晴不定,掌柜低声提醒。
明昭月当然知道这是真的,将账本随手丢给海棠,脸上浮现起一抹笑。
不过,她看的不是掌柜,而是掌柜旁边一个店伙计。
最开始明昭月进店时,便是他迎着进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来店中多久了?”
那伙计不料姑娘忽然会问话,忙低头道,“小的王孝其,来店四年多了。”
“店中诸事可还熟悉?”
“小的在店中,做过进货、售货、收银、记账。”伙计答话进退有度。
“很好。”明昭月似乎很满意,“从今日起,你便是这个铺子的新掌柜。”
那伙计愣住了,瞠目结舌看着明昭月。大姑娘随手便指派了自己?
他哪里知道,明昭月并非随口一说。
早在来店初,掌柜让这伙计去拿几盒胭脂,这伙计不假思索便到了各个柜台,很快就选出了每类中最好的一盒胭脂,可见他对店中货品十分熟悉。
方才自己惩戒掌柜时,店中其他伙计和杂役吓破了胆,只有他面色镇定,还暗中给其他人递眼色,让他们不要慌张。
有胆有识,又对店中事务熟悉,还不是周香玉的人。为什么不用呢?
原掌柜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爬到明昭月的脚边。“姑娘要……解雇我?”
明昭月居高临下,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