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贵人本就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这会儿一挑眉,见曹贵人用艳羡神色看着她,愈发露出洋洋得意的姿态来了。
“是有这回事。”
富察贵人看向安陵容,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模样,又道:“说起来,柔贵人也是唱过这首金缕衣的呢,皇上还很是喜欢。”
“从前我原本也不晓得,宫里是有这金缕衣的。也实在是皇上疼惜我,念着我睡得不安稳,这才叫人将金缕衣送来给我做寝衣。”
“真是对不住柔贵人了,本是你先唱了这歌儿,到头来反倒是叫皇上把衣裳赏赐给了我。”
富察贵人嘴上说得对不住,可脸上的得意却是更甚了。
哪有半分觉得对不住她的意思呢?
不过是一朝飞上枝头,便跟个跳梁小丑似的一样罢了。
“无妨。”
安陵容淡然一笑。
金缕衣么,在她从前那么多的赏赐里头,并不算是十分出挑的,更何况富察贵人仗着有孕撒娇撒痴才“抢”了一回她的东西,实在是不值得她置气什么的。
“既是皇上赏赐,富察贵人你又这样喜欢,穿在身上少不得是要坏了,不如供起来每日瞻仰的好呢。”
她说完,便也不再去看脸色铁青要发作的富察贵人了,而前头皇后与年妃似乎又就着“樊梨花”这出戏开始说嘴了。
“这樊梨花千方百计地讨丈夫喜欢,但是他的丈夫只喜欢别人,休了樊梨花三次,若我是樊梨花,宁可下堂求去,总比明知道丈夫人在心不在的强。”
“做的正妻就要有容人的雅量,夫君再宠爱妾室也好,正妻就是正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安陵容坐在后头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听着,都觉得台下这出戏,实在是比台上的戏都还要精彩一些。
听完戏,时辰尚早。
沈眉庄要伺候太后喝药,便先领着采月往慈宁宫去了,甄嬛与安陵容携手而出,抬头看着晴好的天色,甄嬛就问道:“听说御花园里的海棠花开了。”
“陵容,可要一起去赏花么?”
“好。”安陵容颔首,瞧着远处庭院之中已有杜鹃开放,为这初春的宫城平添了几分春色,扫去了冬日里寒冷寂寂的阴霾,就道:“春日,不可辜负呢。”
二人正说笑着,淳常在从后头出来,挽住甄嬛的手,好奇地望着两人,就问道:“莞姐姐,安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正准备去御花园呢。”
甄嬛见淳常在来了,便也邀请道:“淳儿可要同去?”
淳常在想了想,为难的搅了搅手里捏着的帕子,就道:“姐姐忘啦,皇后娘娘答允我,能搬去和莞姐姐同住了呢。”
“今日我宫里的奴才们要搬东西,我可得回去盯着他们一些,仔细别把我的东西弄坏了,可不能去御花园了。”
“莞姐姐,搬地方好无聊的,你不如陪我回宫去好不好嘛!我让他们做好吃的给你吃!”
甄嬛被淳常在磨得有些没了法子,只好回头歉然看向安陵容。
“安姐姐,你也来吗?”
淳常在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一句安陵容。
“……”
安陵容不想去。
更何况,看着淳常在一开始的样子,那也是奔着甄嬛去的。
“你们去吧,我还有些事,下回再找你们赏花就是了。”她含笑说着,甄嬛对着她点了点头,约莫也有道歉的意思,这才和淳常在走了。
二人还未走远,安陵容面前仍有淳常在欢快的笑声传来,她准备离去,转身时冷不防富察贵人站在她身后,嘴角带着古怪的笑意。
“怎么柔贵人与莞贵人那样交好,莞贵人反倒是不理柔贵人你,带着淳常在走了呢?”
富察贵人意味深长,打量着安陵容。
……
安陵容心口闷闷,觉得这些挑衅实在是厌烦,想随意敷衍两句就走的,偏偏富察贵人愈发得劲儿了起来。
“这话说起来,怎的莞贵人偏偏只邀请了淳常在去同住,没邀请柔贵人你呢?”
她拿了手帕掩唇轻轻嗤笑,道:“到底是亲疏有别。这莞贵人与……”
“好吵啊。”
安陵容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她用绢帕在身侧甩了甩,活像是身边有烦人的苍蝇似的叫人讨厌,看也不看富察贵人,扬长而去。
回到延禧宫,恰逢傍晚。
一抹火红的夕阳挂在天边,漂亮得紧。
安陵容驻足望了会儿那夕阳,又见夕阳下的墙角边上看着金灿灿的迎春花,终于是忍不住一笑。
倒也不是一整天都没有顺心遂意的事情。
刚这么想着。
安陵容唇角才有了一丝丝笑容,老天爷却仿佛偏偏要跟她作对似的,很快胸口就是一阵闷闷的恶心。
“小主?”
杏儿看在眼里,担忧不已,扶着安陵容往屋子那边走,就问道:“小主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么?”
“今天早起就一直不舒服了,奴婢去给您倒一杯茶?”
“好。”
安陵容颔首刚答应,忽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忙拦住杏儿,道:“先去一趟太医院,就说我吃坏了肚子有些积食,让温实初过来帮我看看!”
杏儿有些迷茫,不过不曾犹豫,急急忙忙就去太医院了。
温实初来得很快。
他进殿后,安陵容就让杏儿去门口守着,宫里无论扫洒的还是做什么的,通通不许靠近过来。
“小主这是?”
温实初回头看了一眼,总有几分不自在。
“温大人先帮我把脉吧。”
安陵容却是没心思和温实初说笑,把袖口撩起了一点点,好整以暇坐着,等待着印证自己心头的猜测。
只片刻。
温实初的手搭上脉后,眼神一动,立即就站了起来,他刚想说话,安陵容看着他的惊讶与笑容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温大人!”
她急忙制止了温实初要说出来的话,压低了声音,就问道:“与我猜想的一样,是不是?”
温实初又是一怔,他仿佛这才意识到安陵容这么大阵仗,又神神秘秘的原因了,旋即拱手道:“是。”
他还有些疑虑,追问道:“不知小主打算如何?”
“暂时不要对外面说!”
片刻后。
外头杏儿还守着呢,宝鹊就要进来奉茶,二人在门口嘀咕两句,约莫杏儿说了,安陵容吩咐过谁也不许进去。
而宝鹊觉得,温太医来者是客,不奉茶这礼数实在是过不去,正待在门口不愿意走呢。
“杏儿姐姐不让我进去,不如你把茶拿进去吧!温大人如今在太医院越发受倚重了,要是在咱们这儿被怠慢,也不好是不是?”
宝鹊说得仿佛很有道理。
杏儿却是个一股脑只把安陵容说的话全部照单执行的,板着脸就道:“小主说了不许人进去,就是我那也是不能进去的。”
“宝鹊,一杯茶而已,温大人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咱们小主怠慢了他,何必非要计较这点小事呢?”
“可……”
她们还有些意见相左。
安陵容早在里头就把宝鹊的模样看在眼里了,她与温实初对视一眼,二人颔首达成了协议,安陵容这才对着门口问道:“吵吵嚷嚷的,这是在做什么?”
她一开口,宝鹊仿佛终于逮着机会似的,再不理杏儿了,端着茶就走了进来。
“奴婢是来给温太医奉茶的。”
宝鹊将茶盏放到温实初面前,恭恭敬敬就退到了一旁,俨然忘记了刚刚杏儿与她说的,都不许进来的事情。
她进来了,仿佛也不打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