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希望，能把问题说透，说的清楚明白。
心爱的女孩不喜欢自己，你问她为什么，得到的或许只是一句，“我们不合适”亦或者“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她们仿佛永远不会把伤人的话说穿。
但其实这也是一种委婉，维系了你的面子，还有自尊。
如果再继续纠缠，就会惹人厌烦和尴尬。
只可惜很多时候，大家都年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到了最后，不仅砂锅破了，自己也什么都没了。
“我可以为你争取。”林川站在这个男孩的身前，很是平静地说，“给你争取更好的医疗条件，他们会拿你做实验，但也有机会复原……”
已经变成怪物的男孩听见这话，也是沉思良久，最终他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大字。
“杀了我。”
“你……”
林川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甚至还想劝他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怕我伤害姐姐，所以每天都在忍耐……”
“院子里的那些生肉，就是我吃掉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变成怪物……也不想在活着的时候……被人抓去做实验……请你，杀了我……”
男孩写完一段话后又擦了重写，他的眸子里几近哀求。
“你叫什么名字。”林川沉声开口问道。
“宋雨声。”男孩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雨声，真是抱歉，没能帮到你。”林川低着头道。
“请你，帮我照顾好我姐姐。”男孩写着，“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把姐姐交给你，我很放心。”
“好，我答应你。”林川点点头，举起了手中的斧子。
片刻后，
林川颤抖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信站在院子里，穿着一身睡衣，披着一件单薄外套的宋奕菲，正安然的躺在她的脚边。
“她……”
“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林川，“……”果然，有信在他根本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你怎么不动手？”信问。
“这种情况，你能下得去手么？”林川丢掉手中生锈的斧子，“他还保留着人类的意识，我反正是下不去手。”
信没有说话。
其实很多时候，人都是这样。
人能心安理得的宰杀牲畜，就是因为它们不会说话。
如果有一天，牲畜有了意识，看到人类亮起的尖刀，流着泪说求求你别杀它，有多少人还能下得去手？
虽然……
人类本质上还是动物，可他们已经进化出了灵魂，那是比原始冲动更高阶层的东西，它能把人从一块毫无美感的石头，变成一尊精美的石像。
正是拥有了灵魂和意识，人才不会像野兽，才会拥有更多更复杂的情感……
很快，信呼叫的善后人员就开着黑虎式直升机到场。
他们用麻醉枪给宋雨声扎了几针后，用铁锁把他束缚住，拉起来直接运走了。
等待他的或许是无休无止的实验，但至少在未来，他还有重新获得生的希望。
看着黑虎式直升机飞走，林川和信也累了，重新锁上内院的门，到外院点燃了炉火坐着交谈起来。
“信，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同样是使用了那种药剂，既然他都可以保持一些人的意识，那徐媛媛会不会也……”林川欲言又止。
“我劝你，不要去想这些问题。”信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的确，
这是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那种药剂的使用者，都能够保留意识，那他们其实跟杀人也没区别了。
“你能控制不住去想？”
“你应该想，如果当时我们犹豫了，造成人员伤亡的后果会怎么样。”信淡淡道，“身为一个特遣专员，我们优先要考虑的是普通民众，是烛商的安危。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好，变成怪物也不是这些人的本意，但一旦变成了怪物，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公民权。”
林川一阵语塞，他觉得这样太残忍，因为他自己也是怪物，他也会想到如果自己有一天也变成了怪物，难道也要被这样残忍对待？他更希望有人能救自己，虽说这太过于理想和奢望。
但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信的话，其实也无需反驳，因为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不过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认为自己是怪物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你说……其他人，基地也会接收么？”
“不好说，这得视情况而定。”
在抓到钟辉之后，他们就第一时间问出了他所有的客户名单，上面的人数有不少，而且这老小子油腔滑调，估计说出来的也只是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现在整个南部战区都炸开锅了，为了追缴这些药剂，暂停休假的人一大把，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唔……”
就在两人谈话间，被丢在一旁的宋奕菲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来，扶着自己的头，看到信和林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林……林川，你怎么在这？”宋奕菲明明记得，他说给自己一晚上考虑时间，她也没有说出地址啊……
但她立刻又明白了什么，起身想往内院的方向走。
“不用去了，雨声我已经送走了。”
“什么？”
宋奕菲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林川，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送去哪里了。”
“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保证，他会受到最好的医疗待遇。”
宋奕菲快步走到林川身前，狠狠地往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林川没有反应，信也只是看着。
她怒吼，“你怎么能这样做！我那么相信你！”
林川也倏地一下起身，站在宋奕菲的面前，像是一堵又高又厚的墙。之前在同学聚会的时候她也没注意，曾经的瘦猴同学，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强健。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可以打我骂我，我都没有意见，但我告诉你！留在这，他只能是死路一条！去治疗，就还有一线希望！”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曾经那个软弱无能，毫无存在的林川已经死去，现在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极力想要做到最好，哪怕不能最好，他也希望自己不会后悔。
因为后悔，
是一种可怕的情绪。
它会让你无比自责，然后陷入痛苦漩涡，无法自拔。
宋奕菲眼眶红红，泪水一下子就止不住，从眼眶滑落至脸颊，她抬手抚顺头顶的发，接着又支撑不住，一下蹲在地上，掩面痛哭。
其实她知道，今天这种局面，并不能怪林川。
“他……他会没事吗？”宋奕菲捂着红红的眼睛问。
“咱们烛商的科研人员非常顶尖，相信研制出相应的疫苗只是时间问题。”林川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旁的信就帮他回答了。
宋奕菲点点头，然后又哭着说，“我真的很自责，要是我没有买那个药，或许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糟了……”
林川在一旁看着，非常于心不忍，但同时他也非常火大。
他又想到了某个肥头大耳的死胖子，他非宰了他不可！
“嘟嘟……”
林川的手机震动，他接到了陈情的电话，可没过几秒钟，他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我们得赶紧回去一趟。”
“怎么了？”
“陈情说有人袭击了真理会的据点，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信闻言，当即也是立刻动身。
林川走出院子之前，回头瞥了一眼一旁的宋奕菲说：“雨声说了，叫我把你照顾好。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打我的电话就好。”说完他就跟着陈情驱车离开。
当然，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有自己开那辆破面包车，而是选择坐信的越野车离开。
山路崎岖，但信的车速就没下过一百，他惊讶于信的车技的同时，更惊讶于这越野车的性能实在是太过于强悍。
在山路上飞驰的越野车，透过车窗往外看去，能够清楚地看到在城市上空，烟火不断的绽放。
但在这个原本最开心的节日，一场可怕的灾难正在悄悄酝酿。
h市，
出城大桥关卡。
一辆装满补给的卡车缓缓停住，车窗打开，司机熟络的递烟给工作人员。
“今天还有一车？”工作人员接过烟，但却没有点燃，而是别在了耳后。
“是啊，真是踏马的撞见鬼了。”司机穿着一身黑色的工作服，头顶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将肺里的烟雾缓缓吐出，“最近不太平啊，房贷和车贷都踏马没还完，现在又快世界末日了，挣这两钱都不知道干嘛使，害……”
工作人员上车检查车里的物品，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毕竟h市里全都是得了污染病的人，死亡率每天都居高不下，他们驻守在这里，只是为了避免有人，从里面跑出来罢了。
所以他们上车，只是粗略的检查了一下物资就放行了。
“谢谢。”司机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将闪着火星的烟屁股丢到地上，狠狠踩熄。
在卡车的后车棚，那一堆粮食、蔬果、等物资堆里，还有一些散发着淡淡幽蓝的试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