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城楼上,白衣人戴着大大的斗笠,驻足而立,往城下观望,一切尽在眼下。
“主子,雷带到。”平静的嗓音,恭敬的态度,将雷大人带到之后便退到入口处,低垂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双脚。
“属下参见楼主。”雷允尚故作镇定地单膝跪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楼主,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如若不是楼主要用到他了,他也没有资格见到楼主。
雷允尚并没有抬头,只刚才一眼,他已经记住了楼主的背影。
宽大的长袍,巨大的斗笠,不辨男女,不过他直觉楼主是个女子,只是转念便觉得自己的想法甚是可笑,瑾楼楼主怎么可能是女子。
“辛苦了。”依旧是不辨男女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沙哑低沉,和一份悠然闲适,倒是让原本镇定的雷允尚涌起一抹急促,她虽然背对着自己,却早已将自己的心思猜透。
“为楼主效力,是属下的荣幸。”这话绝对不是客套讨好,从他决定加入瑾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自己的一生卖给了瑾楼,绝不背叛。
“造谣之人,本座会让人去查,你专心安抚百姓就好。”白衣人顿了顿,往下看去,一片灯火通明,“宜城是个好地方,不要让人破坏了。”
其实雷允尚并不明白为什么瑾楼会插手宜城的事,虽然瑾楼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
瑾楼向来很少干预朝政,毕竟江湖和朝堂是不相交的,皇上对瑾楼的容忍也只是一时的,楼主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宜城近郊已经出现瘟疫的征兆,属下已经派人封锁,但是恐怕瞒不了多久。”这才是雷允尚真正担心的事,一旦瘟疫出现,宜城就真的完了。
“雷,你知道为什么本座会让你来宜城么?”白衣人换了个话题,声音低沉,气息稳定。
“请楼主明示。”雷允尚心里有些想法,但是却始终有些想不明白。
为什么,在楼主的眼中,宜城这么重要?
“这可是个通商的关键地带,也是互通消息的中心位置。”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宜城的位置,太重要了。
只是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她必须在别人之前控制宜城,那才是真正控制住了靖国的消息来源和经济命脉。
对瑾楼来说,这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对她来说更是意义重大,因为这是当年纳兰一案中最关键的地方,她需要得到宜城,来证实一些她猜测的东西。
所谓大隐隐于市,如果能够彻底控制住宜城,瑾楼便多了一个据点。
雷允尚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
只一句话,雷允尚就明白了楼主的心思,不得不说雷允尚确实是个心思敏捷之人,轻描淡写地提点一句,便能懂得其中的厉害。
“墨将军他们都到宜城了吧?”顿了顿继续说道,“不用顾忌他们,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务必不能让他们抢占先机。”
这句话,让雷允尚的眸子一亮,楼主的意思是让他放手控制宜城,而瑾楼则是他的后盾。
“那个公瑾赐…”雷允尚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个北国皇子很不简单,这次来到宜城恐怕不安好心。”
他当然不安好心,堂堂北国皇子总是混迹在靖国,怎么可能安了什么好心。
不过这就不是她在意的了,反正他和墨北晟亦敌亦友的关系,想必在墨北晟身上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墨北晟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瘟疫的事,本座会让姬羽派人过来帮忙,你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住宜城。”飘逸的长袍微微扬起,斗笠上的白纱也跟着扬起,雷允尚立刻低下头不敢窥视,只听得头上那人又说道,“还有,丢失的那五十万官银…”
“已经查到了,属下正在想办法去拿回来。”雷允尚立刻回答,“只是,澈亲王似乎也对这笔官银虎视眈眈。”
毕竟,他们来到宜城,也是为了这笔官银来的,五十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派人拦着他们,这五十万,瑾楼要定了。”沉着冷酷的口吻,透着一股霸气。
“是。”雷允尚自然明白,要是让澈亲王他们得到了
这五十万白银,宜城的控制权未必能十拿九稳,毕竟他们三个人在民间的声望如日中天,而他这位新任知府却是初来乍到,如果他要得到宜城百姓的支持,不止要好好安抚他们,还要拿回这些官银,让百姓们安逸地过这个冬天。
“你去吧。”依然是平稳的音调,微微扬了扬手,立刻有人上前带雷允尚离开。
白衣人自然就是清颜,她并不拿开斗笠,依然站在城楼上,凝神沉思。
“上官睿的运粮队,派人劫了吧。”纤纤玉手撑着城墙,蹙眉说道,“宜城,我势在必得。”
“是。”身后那人鬼魅般地出现,压低了声音说道,“香阁最近蠢蠢欲动,似乎有意与我们为敌。”
江湖中,瑾楼高深莫测,谁都不会明目张胆地与之为敌,瑾楼并不是单纯的江湖帮派,而是一个拥有雄厚财力和武力,并且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有势力的组织。
反观香阁,行事古怪,亦正亦邪,如今有勇气和瑾楼叫板的大概也只有香阁了,只是不管香阁如何挑衅,瑾楼都无动于衷,仿佛对这种跳梁小丑毫无兴趣。
“无名小卒,不足为惧。”除了香阁阁主,香阁还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清颜的眼,想到那个诡异的男人,清颜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并不愿意和这样的男人为敌,太危险了。
“可是
听说,香阁和皇上的暗卫频频联系。”能够堂而皇之出现在清颜身边的只有楚殇,他已经从京城赶回来了。
“上官泽?”好看的柳眉拧到了一块,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她其实很不喜欢把江湖和朝廷掺杂到一起,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该有所相交。
不过,上官泽的做法她也可以理解,他忌讳瑾楼的势力,又无法直接同瑾楼对立,甚至有时还要做出安抚之姿,对他而言最好最迅速的方法就是扶植一个势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同瑾楼旗鼓相当。
这便是帝王之术中最常运用到的制衡。
只可惜,若问世上最了解上官泽的人,只有纳兰清颜。
香阁和瑾楼,现下并不能相提并论,一个天一个地,差距极大,但是其中若有皇帝的刻意扶植,那就说不准了。
女子绝美的脸上泛起一抹讥笑,挑眉冷哼,“世上的事,哪里会有事事顺心的。”
上官泽忘记了一件事,控制香阁的第一步便是控制香阁阁主。
而香阁阁主夏侯逸,是能够随意被控制的人么?
那人的心思,恐怕是连上官泽这样阴沉的人都无法猜度,清颜在他手中也吃过几次暗亏,这个男人,心思诡测,无法捉摸。
她倒是有几分兴趣,看一看,到底是城府极深的上官泽厉害,还是阴晴不定的夏侯逸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