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就说明你不够爱我哦, 哭唧唧。再去多买一点吧 阿什利扬眉,他觉得新交的朋友对他似乎有什么误解。
“乔, 我提出决斗只是为了维护尊严, 不是为了杀掉史密斯,我可不是个暴力犯。”所以不需要火力更强大的。
阿什利含着笑意专注地望进少年幽蓝的眸子,他的手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雷明顿,枪·支上膛的咯哒声回荡在昏暗的收藏室里。
灯下看美人, 乔纳德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被那只骨肉匀称的手给抓住,随着玉指波动发出有节奏的跳动声。
“你真是善良。”你真是美丽。
“善良谈不上, 只是无意多生事端。这柄枪够精准、发动够快,这就足够了。”阿什利抽出弹夹, 对不知道因何发愣的洛克菲勒先生说, “有练习场吗?我想熟悉一下她。”
“当然有!”乔纳德仿佛被惊醒一般说, 引得阿什利微微皱眉, “乔,是有哪里不方便吗?如果我给你添了麻烦……”
“不, 完全没有。”乔纳德脸上恢复那种家族小少爷特有的矜贵神情, 下巴小幅度地上挑, 眼神却是柔和的。“我有一个单独开辟的练习场, 你可以随意使用。”
季节已经入秋,东海岸的阳光依旧炙热。铺满细软白沙的海滩聚集着一大圈人, 人群的中央便是进行决斗的两位主角。
阿什利·威尔克斯向爱德华·史密斯提出决斗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当晚就飞便整个北方名校圈, 而作为这场决斗的导火索——博伊德·塔尔顿却出乎意料地少有问津, 人们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威尔克斯的朋友”或者“被史密斯欺负的小可怜”。
此刻博伊德站在洛克菲勒少爷身边, 在“贵宾席”上围观这场因他而起的决斗,满脸担忧。
“他会没事的对吗?”过分的忧虑让博伊德不由自主询问出口,他也不知是问谁,也许只是自言自语。
“他当然会平安无事,那个史密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和忧心忡忡的小个子相反,乔纳德对于新交的朋友非常有信心,从昨天对方干脆利落的提出决斗这种欣赏就开始冒芽,在见识过男人百发百中的枪技后信心更是得到升温,他一定会赢。
“是的,阿什利是有名的神枪手。”博伊德被安慰到了,他相信好友,但信任并不能阻挡担忧,可怜的小个子他看上去快要昏倒了。
决斗双方开始按照礼仪致辞,乔纳德分了一丝精力在博伊德身上,此刻不由皱眉道,“你可以吗?总不会像女士们那样昏过去吧?我可没有准备嗅盐。”
“我当然可以!”博伊德连忙申明,生怕说晚了就被身边的小少爷带下去了。
乔纳德不甚优雅地撇了下嘴,将全部精力投注到眼前的决斗上来。
阿什利和爱德华两人背靠背迈步相前行走,冷峻肃杀的气氛随着精准地步伐一阵阵扩散开去,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午间,周遭人还是感受到彻骨凉意,连之前怀抱看热闹心态的围观者也被气氛所摄。
海滩算不上好的决斗地点,柔软的细沙会影响枪手动作,海风更是会让子弹产生偏移,但无论是当事人还是围观党都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
海沙覆盖过脚面,每一步都会产生阻碍,两位年轻的绅士相悖而行,当他们之间的距离达到五十码时,裁判喊出开始的口号。
阿什利的心情很平静,无论是人群还是好友焦急的脸都无法撼动他的内心,某种程度来说他对战斗有种超越身体局限的本能。他有种超脱物外的冷静,这是他最出色的天赋,比卓越的艺术嗅觉更稀有更宝贵的天赋。这份天资可以带他登峰造极,也能让他滑落深渊,但此时此刻,在这个炙热的海滩上,冷静的头脑令他从风的流向,对手的动作,细微的表情里迅速判断出最有利的方案。
世界在他眼中拉长,时间被放慢,爱德华的动作被分解成无数碎片。阿什利轻轻扣动扳机,随着枪声和硝烟味道,子弹精准擦过敌方持枪的手指,留下焦黑的痕迹。
爱德华只感到在转身瞬间,还来不及完全扣下扳机时,一股可怕的巨力从枪身处传来。人类的握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少年本能地松开枪柄,武器掉落至白沙上形成浅浅的凹陷,接着便是手指上火烧般的灼痛。
但比疼痛更令他痛苦的,是失败的事实。
少年半跪下·身想捡起枪,却被又一发打在手边的子弹制止动作。溅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犹如被羞辱般,火辣辣的疼。
不用裁判宣布,明眼人都看出胜利者是谁。决斗简直如同一场闹剧,双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爱德华败地太快。
“我输了。”爱德华不甘,又不得承认。少年人的骄傲令他不愿意低头,可被所有人见证失败的羞愤逼红他的双眼,只能低下头去收拾一弹未发的枪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眼泪。
作为绅士阿什利总是会给失败者留下颜面,不仅是一种风度也是出于社交上的考量,更何况他和爱德华·史密斯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仇怨。
“你是一位很勇敢的绅士,我很荣幸认识你,即使我们直接谈不上愉快。”
阿什利的话很快被少年打断,他的声音高亢,有种虚张声势的伪装,但充分表达出主人不想接受敌人的示好。
“你在嘲笑我吗?!我知道我技不如人!用不着你来说!”
“我并无意嘲笑,事实上今天你的表现令我对你改观很多。从你刚才打枪的动作能看出来你并不擅长,枪械,但你接受我的挑战并亲自站在这里,而不是选择代理人。”阿什利走上前去对少年伸出手,“在一场完全公平的决斗中落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展示了你的勇气,也赢得了我的尊重。以及我的友谊,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我才不会躲在代理人后面。”爱德华定定看着面前的手,他知道自己应该握住这只手,像个真正的绅士那样矛盾过后握手言和,皆大欢喜。但他就是不想,少年人总是有权任性的。
任性的爱德华狠狠拍开阿什利的手,少年不着痕迹地擦干隐秘的泪水,昂首挺胸站地笔直,“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友谊。今天是我输了,但是艺术生你别得意太久,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
“我等待着那一天。”阿什利宽容地说。
“神枪手先生,这下你可成为风云人物了。”没有人敢阻挡洛克菲勒小少爷和他的新朋友说话,决斗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地对阿什利说道,“但是你想好要怎么和校董会解释了吗?”
“哦,天呐!希望我不要被退学。”
约翰·威尔克斯指控自家黑奴勾结外来黑鬼袭击贝克尔小姐!
简直耸人听闻!便是流传在伦敦街头的杀人者传说也不会比这更可怕了——卑贱的黑奴胆敢勾结外人谋害上等人家的小姐!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吗?
克莱顿城的上等人家谁没有成百黑奴?谁不需要黑奴种棉花、料理家务、清扫马厩?
一时间小城轰动了,常年无人问津的法庭被人群用满,高贵的太太小姐们早早占了位置,因观看人数众多绅士们只能发扬风格选择站席。
陪审团身着黑衣入席,三位法官依次就座,在手持圣经宣誓后,庭审开始了。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今天齐聚此地,是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恶事!黑奴亨利伙同流浪黑人科朗谋害贝克尔小姐!我的当事人约翰·威尔率先发言,雄浑有力的男高音在法庭中回荡,给人莫名的信服力。众人还没听证人证词就先信了几分。“黑奴亨利背弃慷慨赐予他和平生活的主人,割断贝克尔小姐的马车车轴,再让埋伏在贝克尔小姐马车前进道路中的科朗趁机行凶……”
随着律师的陈述,女士先生们仿佛都被带到了那天危险的情境里,惊呼和低语此起彼伏。
“太可怕了!”
“一个家里黑人居然和流浪黑人同流合污,这是跟我们权威的巨大挑衅。”
“亨利好歹也服侍威尔克斯家多年了,怎么这么想不开。”
“幸好阿什利及时赶到,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黑鬼都是贪婪又愚蠢!”
“把他们都绞死!”
旁听席上议论纷纷,所有人都相信律师的指控,没有一句质疑的声音。老牌上等人家威尔克斯指控黑鬼作恶,有什么可质疑的呢?该相信谁一目了然。
丹尼斯法官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老先生,他是克莱顿城首代移民,和阿什利的爷爷是一辈人,不用戴假发套就已经满头白发。老绅士眼睛已经看不大清楚,年轻时灵活的头脑也受限于身体情况,往日里没了可心的书记员几乎无法工作。
为了这起30年来都少有的大案,他穿着挺拔,脸上还画了妆,但颤巍巍的双手和不时需要擦拭嘴角涎液的举动已经暴露他老态龙钟的事实。
法槌敲击,响亮的声音回荡,接着丹尼斯特有的低哑嗓音响起,这口磁性的男低音四十年前曾迷倒无数少女贵妇。
“被告科朗你可认罪?”
科朗是个长期在北佐治亚游荡的流浪黑鬼,长相凶恶,膘肥体胖,一个抵博伊德三个。他进场时五个看守举枪戒备,正常尺寸的被告席在他面前就像是小矮人的玩具,庞大的体积将空间撑得满满当当。
看着就像个罪犯。
场内的太太小姐们纷纷发出惊呼,有畏惧他可怖的相貌的,也有惊叹他雄壮躯体的。众人不由赞叹能战胜这样凶残黑鬼的威尔克斯先生真是勇猛!
壮汉回复法官的问题,连声音也和他长相般粗壮。
“白人老爷,我没有强/暴贵族小姐。”
“美利坚没有贵族。”丹尼斯法官皱起眉头,他是美国的初代移民,信奉自由平等,哪怕这份自由平等仅限于白人内部。“你是个黑鬼,愚蠢不懂事,我暂且不以藐视法庭的罪责抽打你。但你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量刑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