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就说明你不够爱我哦,哭唧唧。再去多买一点吧 对于这所自己即将度过至少四年时光的名校, 阿什利满怀期待。
新泽西学院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无论是全美闻名的图书馆, 还是富有风格的教舍,又或者人品贵重的导师都令他心生欢喜,至于因为南方人身份带来的小小不愉快都是可以忽略的。
托马斯·科尔也非常高兴自己可以收到一个天赋卓绝的学生。阿什利·威尔克斯虽然出生南方大庄园主家庭,但相处过程中谦和有礼,没有一点南方人讨厌的傲慢,最令他欣慰的是这个学生的天赋之高是他生平仅见,加以时日一定会青出于蓝。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那就是阿什利更擅长人物画, 而他则是风景画的大师。这也是当初两人差点错过的原因。现在命运将这个学生送到他面前, 他就一定会用心教导。
“科尔导师。”阿什利交上他的课堂作业,悉心听取导师的品评和建议。
那是一位绿眼睛的美貌女郎, 她的绿裙子犹如夏季最美的莲叶,简洁明快的裁剪勾勒出优美却有力的腰身,配合头顶翠鸟羽毛装饰的帽子, 整个人亭亭玉立,青春的张力透过画作扑面而来。女郎身后是整片绽放的玫瑰墙, 她就像是玫瑰精灵轻盈灵动却又有着如火热情。
那是夜闯十二橡树的勇敢少女。
“非常漂亮的女郎!你的细节抓的非常好, 人物也很传神, 我能从这幅画里感受到欣赏。阿什利你有一种独特的天赋, 你的作品能让人产生共鸣, 这样卓越的天资能令无数平庸者嫉妒到发狂。”
“更可贵的是你意识到了自己的天赋, 并将它融入到你的作品里,这是将无数天才拦在大师门槛前的巨石。”
“但是在艺术的道路上光有天赋是不够的。天赋只是你叩响艺术宏伟殿堂的敲门砖,接下来你需要寒暑不辍地学习,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训练,以及应付你挑剔到吹毛求疵的老师。”
“我会的,先生。”阿什利对自己很自信。
“我喜欢年轻人的干劲儿。”科尔说完摆摆手示意课程结束,阿什利可以走了。
“你的小个子在等你。”
果然,阿什利往门口一望,就看见红头发的豆芽菜挤在一群人高马大的青年中间,显得格外瘦小。要不是阿什利眼神好,差点都没发现。
“博伊德不是说好我下课去找你吗?你怎么过来了!”阿什利实在是放心不下这个瓷娃娃,来北方的路上即使有豪华专属车厢,这小子都差点一病不起。来大学后更是不消停,明明身体不好还每天都来等他,简直令他怀疑人生!他看起来是需要保护的淑女吗?数学系有那么闲吗?
“我下课就过来了,反正也是顺路啊。”博伊德焦糖色的大眼睛眨两下,无辜地让人觉得对他大声说话都是一种伤害。
什么顺路,数学系明明离美术系相隔半个学校好吗?可对上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就会不自觉心软,博伊德太会利用自身优势了!
“下次不要跑了,下课就在教室里等着,我会去找你的。”阿什利长臂一捞就将小豆芽圈在怀里,他比博伊德足足高了一个头,搂豆芽菜就像搂个娃娃。
“我就是想早点见到你,我在外面等你,这样你一出来就能见到我了。”博伊德小声说道,“我喜欢等你。”
“就是因此,我才拿你没办法。”阿什利颇有些无奈地叹息,明明博伊德也是大庄园的继承人家业比他还要丰厚,但对方孱弱的身体总是能让他忘记这点,然后心软地一塌糊涂。哪怕阿什利觉得博伊德的等待也是一种压力。
“下次我会早点出来。”阿什利保证。
“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吗?”少年人内心纤细敏感,对人的情绪变化尤其敏锐,而当这个人变成阿什利时这种敏锐就会再翻十倍。
“当然不!”阿什利没想到自己一点小纠结就会被博伊德捕捉到,他的豆芽菜果然需要很多爱来呵护 。“我也很开心和你在一起。这样吧,晚上我们去个舞会?”
“我不会跳舞。”克莱顿城的小个子从来没和年轻姑娘们跳过舞,即便他是个宏伟种植园的继承人,可对贵小姐们来说高大英俊的外表永远比钱更吸引人。
“没关系,我可以教导你。开学舞会你生病没有参加就算了,这次你可不能不来。”阿什利没说自己已经为好友准备了礼服,只是尽可能劝导,“你总要多接触些人,交点朋友什么的。”
“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我当然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我是说你也要扩大点交际面,一个优秀的领导者总是不缺乏追随者的。”
“那不是朋友。”博伊德坚持。
“好,不是朋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多认识些人看扩大点交际面总是愉快的。”
博伊德并不想去,他讨厌舞会和各种社交活动。不仅因为没有人会喜欢小个子,更因为阿什利太受欢迎,他总是会被各式各样的人围起来,然后忘记还在角落里的他。
“去吧,亲爱的。”
“好,我去。”
美国的东海岸总是湿润又潮湿,尤其是夏季的海边。太阳已经向西走,夕阳的余晖将广袤清澈的海水染上艳色,连乳白的细沙都笼罩一层动人的薄红。
海滩边由音乐社团的学生们组成的乐队演奏出轻快活泼的乐曲,声乐系的能手倾情演唱,木制的沙滩桌上摆满食物和酒水供参加聚会的学生们取用。
阿什利和博伊德的到来并不显眼,沙滩上的人太多了,不仅有新泽西学院的,还有其他院校的学生,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大家都是一年级新生。
“我们先去海边游会儿?等夜里气温降下来,你就不能下水了。”阿什利提议,“然后再去篝火晚会上跳舞。”
“好。”博伊德向来听从阿什利的安排,只要能跟好友在一起,干什么并不重要。
阿什利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和南方都是上等人家庭联络感情的舞会不同,学院派的舞会里年轻人更多,也更加地……活跃。没有南方那种古希腊式的慢节奏之美,绅士淑女们轻声细语,这里的一切更新,更混乱,容纳着来自豪奢之家的贵公子和靠才华跻身顶级学府的底层人士,怪不得很多南方人都说北佬粗鲁不懂礼貌。
阿什利不知道自己更喜欢哪里,南方慢节奏的生活融入他骨髓,北方的包容前卫同样吸引着他,青年并不知道此刻他熠熠生辉的灰色眼睛有多迷人,他只是愉快地望着眼前一派欣欣向荣。
阿什利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可博伊德注意到了。少年的牙齿将下唇咬地泛白,他不着痕迹地靠近,将好友挡在自己身后。不过很明显,凭这副小身板是挡不住什么的。
半英里外成排的沙滩椅上,一个拥有深邃蓝眸的少年一瞬不瞬地望着不远处高大漂亮的年轻人。少年才将将十八岁,但身量极高足足有六英尺三英寸,比例完美的骨骼上覆盖一层漂亮匀称的肌肉,不经意透露出的男性本钱雄厚地能令任何女人尖叫。
“你在看什么?洛克菲勒少爷?” 躺在相邻沙滩椅上的年轻人问道,一边好奇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见到一只漂亮的美洲豹和一只瘦小的沙漠狐。”乔纳德·洛克菲勒说道,在身边追随者疑惑的询问中转移视线再次望向大海。“狩猎总是有趣的。”
佐治亚州的阳光总是明媚到热烈,好在现在太阳已经西斜,要不了多久凉爽的夜晚就要降临。
百合花在众人同情的目光和安慰中泫然欲泣,又强自平静,像是一束真正历经风雨的粉百合。
案件已经落下帷幕,黑奴毫无疑问地绞刑不管他们本身是否无辜,下等白人医生被判二十年监:禁,也许他以后可以跟随西进运动的浪潮去美国西部碰碰运气。
至于贝克尔夫妇?联邦法律没有给予他们处刑,但是人心中的道德已判处他们死刑。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上等人家的客厅愿意招待他们,不会有绅士会和他们做生意,这对汲汲营营的夫妇只能用虚幻的稀少的财产保留一点体面,对于他们而言失去地位比死亡更可怕。
威尔克斯家不会收回女儿的嫁妆,但经此一事约翰也不会给予妹妹任何帮助,等玛利亚小姐逝世,那位贝克尔先生就只能回归他下等人的原型,不过也许是贝克尔先生先走呢?
作为所有人同情对象的百合花也许不会因此得到一门好亲事,但就结果而言她还是满意的。
“弗瑞拉是侍奉你多年的女侍,多拉也足够强壮忠诚,我现在将他们的合约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他们唯一的主人了。”
约翰拒绝去和算计自己儿子的妹妹说话,连带着百合花也上了他的黑名单,只留下阿什利招待对方。
“你一个人去亚特兰大要注意安全,我拜托了彼得姑妈照顾你,她会作为你的引导人带你进入亚特兰大的社交圈。”
“我知道的表哥。”百合花悉心收起银行汇票、奴隶契约以及房契地契,这笔收入抵得上贝克尔庄园十年的出息,便是以贝克尔小姐的身份出嫁她的嫁妆恐怕也不到这笔钱的十分之一。
“我会待在亚特兰大,再过阵子去欧洲旅行,你不必担心我。”
对于这个表妹,阿什利的心情很复杂。他不想她遭遇艰险,但又没法诚心祝福,只能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决定给她找个靠谱的船队,当然不能是雷特的。
百合花也知道自己在十二橡树不受欢迎,她识相地告辞,“我订了今天晚上的火车,就在这里道别吧,阿什利表哥。”
阿什利也清楚少女现在无法回到贝克尔庄园了,他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释然,她算不上这场闹剧的加害者但帮凶的身份无可辩驳,现在被迫离开家乡,同血脉至亲交恶,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我让管家送你去亚特兰大。”
百合花没有拒绝。威尔克斯的大管家代表着威尔克斯的脸面和态度,有他在就等于向全克莱顿城人传达出一个意向——她依旧是威尔克斯的家人。
十二橡树在凄惶的夜色中送走一位表亲,很快又在清晨熹微的朝阳中告别它真正的小主人。
“哥哥,你真的不再考虑佐治亚大学了吗?新泽西州那么远,又都是野蛮的北佬……”霍尼还是有些担心,她想让哥哥在离家近点的地方。“布朗校长已经亲自来道歉了。”
“我也已经亲口拒绝了入学邀请。”阿什利爱怜地将妹妹弯曲的刘海拨到耳后,笑意温柔多情,“布朗先生反复的行为令人痛心,然而托马斯·科尔老师在我身陷丑闻时依旧欢迎我去求学。如今我已然恢复名誉,自当信守诺言。”
“哥哥,你放假记得回来看望我们。”因迪向来温柔懂事,她在对待阿什利求学的问题上也理智很多,哪怕不舍也能收拾好心情来道别。
“当然小天使。”阿什利承诺道,“我会给你们写信,假期也会回家。”
“爸爸……”和妹妹们道别后,阿什利给父亲一个紧密的拥抱,“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
阿什利清楚在这场阴谋里父亲受到的伤害远比自己要大,自小疼爱的妹妹变得面目全非,自己也亲手策划并埋葬一段亲情,会是何等痛苦?
他不能再要求父亲为自己付出更多,只是一个亲密的拥抱无声传达父子间脉脉温情。
“爸爸我走了。”
“去吧。”
马车渐渐驶离,道路尽头是等待着另一辆结实漂亮的马车,上面纹着塔尔顿家的徽章。
“阿什利!”博伊德探出头来,秀气的脸上带着暖融融的笑意,“我包下了一节车厢,我们可以坐一起。”
阿什利着实吃了一惊,塔尔顿家是佐治亚州首屈一指的富豪,比威尔克斯家更盛,但要单独包下火车的一节车厢还是太超过了。又一次地,他见识到塔尔顿太太对长子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