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宅。
时值春夏之交,百花齐放,看着满园子的争奇斗艳,施音禾心情出奇的好。
她在池子边喂金鱼儿,小莲在一旁犯春困。
“小姐,有个自称杨家的人登门拜访。”门房小厮来报。
“杨家?三夫人不是刚来不久么?”施音禾不解,但还是接着说道:“带人进来吧。”
小厮应声出去,半会功夫,杨镇跟在小厮身后,来到园里。
一路走进来,满园芬芳,杨镇看不到想象中的颓废和冷寂,反而有股杨家所没有的朝气。家仆们做事井然有序,严谨守礼。远远就看到施音禾恬淡的坐在池水边,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撒鱼粮。嘴角含笑的她,粉面朱唇,乌发轻垂,素手芊芊,竟像是画中仙一般,杨镇看得呆了。
她还是那样美,他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她时,也是这样呆住了。
她这样恬淡,是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处境吧?也是,她一个女子,只知道逆来顺受,如何想到要去查王府?
若知道那萧二公子是个瘫子,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若后悔,她又会如何看待她跟他杨镇之间的关系?会回头求他么?会再次喊一声镇哥哥么?若她愿意,他当然还是会给她机会,让她在杨家有一席之地,那小院,还是她的。
“音禾,你还好么?”他轻轻喊了她一句,声音充满期待,眼里也莫名的带着笑意。
施音禾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杨镇,也看到他眼里的善意。她也笑开了眉眼,对带着善意上门的人,她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笑颜,会礼貌的笑脸相迎。
她一笑,像一朵绽放的芙蓉,美得清澈,让他心头一荡。
“小姐,他怎么还有脸进咱们施宅?”小莲看见杨镇就来气,没好气的在她耳边说道:“要我说啊,这样的负心汉就应该喊人打出门去……”
“别瞎说,”施音禾打断小莲的话,说道:“来者皆是客,何况看他也不像是来找茬的。去吧,沏一壶好茶,再拿些水果点心,送到凉亭来。”
“哼!才不沏好茶,我要拿最次的茶叶……”小莲撇嘴说道。
“别,”施音禾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你家小姐我还要喝呢。”
小莲吐了吐舌头,接过她手里剩下的鱼粮,扭身沏茶去了。
“杨镇,你什么找到施家来了?”把手里剩下的鱼粮交给小莲后,施音禾站起来,迎着杨镇走去,笑着说道:“就在凉亭里坐吧。”
两人在就近的凉亭坐下,跟施音禾的从容不同,杨镇有些拘谨,绷着身子,脸上有些严肃。
施音禾仔细端详他,发现他脸上的不对劲,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施音禾的端详,在杨镇眼里,就是还在留恋他。他动情的说道:“音禾,你刚搬出来没几日,竟像已经离开杨家很久,再次相见,让人有种世事变迁斯人不再之感。”
施音禾嘴角噙笑,淡淡说道:“是你想多了,我还是原来的样子,你也没变。”
原来的样子?你是说依然对我杨镇深情不变么?这么说,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期待我会来找你,是么?
想到这里,杨镇有些激动,他一改往日的不耐烦,眼神变得含情脉脉:“音禾,跟我回去吧?杨家的小院还为你留着,所有桌椅用具还在,我没让人进去乱动。”
施音禾一愣:回杨家?我想尽办法,好不容易跳出杨家这个泥潭,你让我回去?当我傻不成?
她眉角轻挑,不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莲带着一个婆子,端上来茶点,又帮两人斟了茶,便后退几步,在凉亭外头候着。
杨镇没喝茶,两眼直勾勾盯着施音禾,急急说道:“那王府不像你想的那样,他们对你好,是有算计的。”他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把萧二公子是个废人说出来。
“你是想跟我说,跟我有婚约的二公子是个瘫子吧?”施音禾平静说道。
“你知道?”杨镇脱口而出。
施音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说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会去求他,让他出面,用纸质的婚约书,把我从杨家救出来。这么做,我从此跟杨家再无瓜葛,更是再没有婚约这一说,走得干干净净的,断了两家念头。”
“竟是你主动求他?可这不就意味着日后会嫁给他?他可是个瘫子!”杨镇一脸错愕跟不甘:“你这是,就算会嫁给一个瘫子,也要脱离杨家?”
“别一口一个瘫子,萧策很好,这次接触,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好人。”
说到萧策,施音禾敛目含笑。她没来由的觉得萧策很容易让人亲近,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亲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一点都不见外,也没有任何陌生感,甚至对他瘫痪这事,没有任何不适。
“你见过他?还喊他萧策?”施音禾提到萧二公子时称呼的是亲切的萧策,而不是外人口中的萧二公子,这让杨镇心里感到不舒服。
他们竟这么亲近了么?什么自己反而是那个外人了?
杨镇不甘的轻喊出口:“他是个瘫子,婉宁跟我说过,常年瘫痪在床的人往往非常变态,这样的人,表面平静,实则城府极深,私底下是会想尽办法磋磨人,你若嫁过去,只怕连个伺候人的丫鬟都不如。”
听他提到廖婉宁,施音禾讽道:“所以,你们去查成王府?查到这样的事,恐怕最开心的应该是廖婉宁吧?她应该恨不得看我被成王府磋磨,会同意你来劝我回杨家?”
原来她是在意婉宁的看法,大概是见我对婉宁好,她吃醋,才会变得如此决绝。
杨镇想到这里,心中暗喜,吁一口气,说道:“你放心,婉宁不能拿我的主意,杨家还是由我说了算。你若愿意回去,日后想管家便管着;若不想管,给婉宁管也是一样的。她出自商贾之家,善于从商。你的资产交给她打理,只会做得更好,不会让你受累。”
“我知道你执意回施家,不过是想给我个台阶,让我知道你的好,让我低头求你回去。”他接着说道:“现在,我按你的意思做了。你也不必让自己受委屈,去成王府伺候那个瘫子。”
他环顾四周,施宅装饰一新,整个宅院辉煌敞亮,他很满意的继续说道:“至于施宅,不必浪费,变成杨家的别院也好,咱们有空就过来住几日。看这样的风格,母亲应该很喜欢,带她来住,她必定会夸你懂事又有本事,到时婉宁再想说什么不好听的,母亲自然会向着你……”
呵呵,话一多就露馅,他可真会自作多情,连带着把我施家的宅院也算进去了。他对她的情感,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算计,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吧?
施音禾无语的看着杨镇,眼里的不耐烦都快按不住了,她勉强维持着礼貌,说道:“杨镇,你可能误会了。我跟你杨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所谓的婚约,也只是父辈口头一句话,作不得数。你登门拜访,我当你是客人,对你客气。但若来说这些有的没的,会显得很无礼,我可是要赶人的。”
施音禾说得不轻不重,但在杨镇听来,很刺耳,他没想到她连赶人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顿时尴尬。
“施音禾,”他恼怒道:“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若不听劝,别到时进了成王府那个泥潭,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放心,”施音禾睨着他,似笑非笑:“成王府不是泥潭,我也不会后悔。”
杨镇恼羞成怒:“娘果然说的没错,你也就是丫鬟的命,伺候一个瘫子,只怕连丫鬟都不如。”
施音禾脸色一沉,怒道:“莲儿,送客!”
小莲早就气得牙痒痒,一听小姐发话,马上窜到杨镇跟前,不客气的往门口一指,说道:“杨公子,请吧。”
杨镇带着怨愤,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