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快看!”
在小院里阖目静坐的迟钰,被食月的声音惊动,猛地睁开了眼,抬眼看向了那烧起来的方向:“是迟家的方向?!”
“师尊,这是谁动的手?”迟钰抿了下嘴唇,问。
“莫家那个老头儿。”牧重萧的声音在她的灵台之中响起。
“这是好事儿……”迟钰微微舒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口原来一直是被吊着的。
“这把火烧的漂亮。”她轻声说:“花扶衣一己之力也不可能让花家真的就全心全意地帮衬着迟家,迟家现在府上大部分都是傀儡,虽说还叠加了幻术遮掩,但是那毕竟是四阶巅峰的灵阵师,难保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把火烧了,能把所有的破绽烧干净,这样那些人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拆穿我们设下的局。”
迟钰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轻敲着桌面,轻轻地笑了一下。
“今夜过后,表面瞧着南梁城势力洗牌,以郁子澜的心机,想来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估计会将那所谓钥匙当做诱饵放出去。”她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
牧重萧赞许地点头:“没错,这把火确实烧的妙。更何况,烧不烂的才是好东西,这一把火下去,也好叫他们知晓,我们到底给他们留了什么大礼……”
“只是……你确定郁子澜会将钥匙混进迟家?”他还是稍有些疑虑。
迟钰沉吟片刻,道:“我若是他,便肯定会。”
“虽说我们现在暂时不能确定和郁子澜一起来南梁的到底是哪方势力,但是看他们的行
径,想来肯定也是知道些许内情的,那边一定不会错过那钥匙。”她条分缕析地顺了一遍:“那物既然被莫家带走了,他们肯定会去莫家,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做好埋伏就好了。”
牧重萧模糊不清地笑了笑,说道:“如此看来,那群人倒像是你们钓着的鱼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你们被这鱼拖进湖里,还是将这雨彻底捞出来呢。”
“原本我并无十分把握,毕竟我迟莫两家旧时有些龃龉,和花家也算不得什么好关系,文林两家也未必愿意插手此事,可这么一来,我倒是觉得稳了不少。”迟钰勾了勾唇角,说道。
“的确,郁子澜直接将莫家和迟家绑在了一起,哪怕莫家家主不为了自己爱女,也得为了莫家的未来做打算……”牧重萧应了一声。
“再加上出了文忱这个变故……”迟钰提到文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说出来好笑,我总是觉得文忱做的许多事可能都与此次幕后之人有关……”
“怎么说?”牧重萧奇怪地问。
“说不上来……”迟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托他之福,那幕后之人也没那么快就发现事情不妥之处,也为我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试探清楚几大家族对迟家到底秉承着什么看法,实谓一箭双雕。”牧重萧有些懒懒地说。
“他们已经在开始分战利品了。”正说着,牧重萧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笑意。
“让他们先分吧,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见呢。”迟钰支着额头,
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她这边在动脑子,迟瑾那边也没闲着。他将所有的弟子都安顿好了后,挨个儿派发了易容丹,叮嘱了一番后,迟家弟子都在天破晓之时离开了此地,悄无声息地泯然众生之中。
天边翻起了鱼肚皮,迟家烧得热腾腾的,颇大的地界都散发着一股子焦糊味儿,叫人几乎不敢去瞧那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南梁也不缺看热闹的人,等天色大亮之时,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人已经将烧起来的迟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此事。
有的人怀疑迟家是被自己曾经结下的仇家灭了口,也有人嗅觉比较灵敏,敏锐地感受到风气有些不太对劲,觉着迟家发生的变故和其他几个世家脱不了关系,三缄其口不欲多说。
迟钰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天明后便破开了那小院的禁制,偷偷溜出来观望了一下。
迟家上下还在被火烤着,仔细闻闻还能闻到点儿烤熟了的肉香,细想起来叫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大门是紧闭着的,血水从门缝儿里往外淌,混着焦黑的炭灰,呈现出一种墨色。迟钰飞快地在指尖凝出了一道灵光,破开了大门。大门轰然倒下,浓重的腥气,混杂着焦糊味儿,扑面直来,呛得人不住的咳嗽。
迟钰在灵台之中“啧啧”两声,对牧重萧说:“昨夜听师尊说的天花乱坠,今日真的见了才知晓,花家的幻术确实非比寻常。”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花家的幻术过分浮于表皮,真正的幻术能迷的可不
仅仅是眼……”牧重萧稍显懒散的声音慢慢传来,他感叹了一声:“这迟梦国还是小了些啊。”
迟钰没有附和他,只默默说道:“够用就行了。”
牧重萧闻言,轻笑了一声,道:“你既然已经看过迟家现在的情状,还要在外面逗留吗?若是叫小瑾儿知晓了……”
迟钰肃然:“现如今我不宜在外过多露面,虽说服用过易容丹,但若是真被旁人发觉了,这件事就功亏一篑了,我自然是马上就要回去的。”
她说的是大义凛然,丝毫没有提及迟瑾……好像就算没有迟瑾,她也不会在外面游荡似的。
牧重萧憋着笑没有戳穿她,只嗯嗯啊啊地应付着人:“是是是,你这是为了大局考虑,绝对不是害怕迟瑾。”
迟钰恼羞成怒:“师尊!”
牧重萧忍俊不禁,迟钰懒得和他多说,拂袖离去,默默地回了小院。
迟家一夜之间几乎“满门尽灭”,除了莫、吴两家之外,武家也可谓是功不可没,等全城都差不多知晓了迟家变故后,武家人浩浩荡荡地带着人来了迟家,将围观的人疏散后,理所当然地驻进了迟家。
一方面是为了名正言顺接管迟家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清缴残留的迟家人。
昨夜他们能那么顺利,除了迟鸿雪重伤之外,也因为迟家好几个长老都在闭关,才没叫他们遇到什么过激的抵抗,不过到底迟家底蕴在那儿摆着,太顺利了也叫人心头打鼓,回去后都是辗转反侧,生怕漏了个什么人,没能斩草除根。
武家到了,
旁的几家也不甘示弱,一个接一个往迟家都快烧干净的宅中赶来,三日后,除了一向不管闲事的林家,其余几大家族都到了。
说起来,林常叶虽说和迟家交好,但是迟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有露面,迟钰稍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林家家主自从林常叶被逮回去后就将他关在了家中……就和被迟瑾勒令不许离开花扶衣小院的迟钰一样,惨兮兮。
不过文家却没有置之不理,据说文忱亲自出现,舌战莫、武、吴三家的那些人,痛斥他们简直是丧心病狂,然后被文家家主架回去了。
而花家只在最开始去迟家瞧了一眼便离开了,他们无意于此事同旁人纠缠,也敏锐地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似的,回去后就宣布花家上下闭门半月,全心为金鳞遴选做准备。
这样一来,整个迟家还在明面儿上的各种修行资源,包括铺子,丹方等,通通被余下几家瓜分掉,这个短短三年就崛起的世家就像是流星一般,划过无痕,一时坊间难免一片唏嘘。
而迟家人还在等。
等幕后之人忍不住。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迟家被烧后的第七天,由吴家牵头,下了请帖邀请几家话事人,想要选一个城主出来。
他们觉得迟家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因为南梁城并无巡查之人,难免叫有心人钻了空子,才会酿成此等祸事,为了叫这种事再也不要发生,他们应当选出一个管事的来。
这大会定在了九月十六,天高气爽的好时节,宜婚嫁,易搬迁,想来……也易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