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个叫郁子澜的着实生了副好皮相。
他那一双眼尤其好看,黑若点漆,眼尾像是被墨笔沾了水晕染开的一般,极浅极淡,眼底压着点儿水汽,氤氲开似有似无的雾气,被眼尾轻轻地勾回去,绕成了一片的绵绵情意,是对天生的多情眸。
他眼一弯,春色就扑了出来:“白蔹,这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位先生?”
“子澜哥哥。”商白蔹温和地放开扣着迟钰的手,站到了郁子澜的旁边,撒了个娇:“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郁子澜低垂着眉眼摸了摸她的头:“路上有些事耽误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商白蔹乖巧地蹭了蹭他:“哦,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先生,现在已经是丹师了。”
“不敢当。”迟钰面沉如水:“我只是炼点低阶的灵丹糊口罢了。”
她看着商白蔹一副乖乖小白兔的模样暗暗打了个寒颤,想不明白商白蔹是被这个郁子澜喂了什么迷魂药,富婆姐姐真是眼瞎才会看上这个人。
……虽说皮相确实不错。
“哦?才这些时日不见,先生竟然就已经成为了丹师?”郁子澜饶有兴味地看着迟钰。
“是啊,我看过了,虽说都是一阶灵丹,但是丹纹漂亮药香浓郁,简直不想刚接触此行不过一月的丹师,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呢!”商白蔹给迟钰递了个眼神,对郁子澜说。
迟钰看懂了那个眼神,商白蔹是想让自己以后背靠郁子澜好乘凉。
她想了想适才商白蔹对郁子澜的描述,心里暗道:这商白蔹倒是真的会做
生意,自己若是能得郁子澜襄助,日后前途坦荡,而且更不可能会忘了她这个引荐人……
只是这郁子澜是不是她在灵元界中见到的人另说,不可否认的就是他跟那个人展现出来的气质几乎是如出一辙,自己又不是活久了,要把自己往他手底下送!
她快速地截住了商白蔹的话头:“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是一阶丹药,只要勤加练习,其余丹师都可以做到。”
“那是自然。”郁子澜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以十二岁之身做到这一点儿的,可不多啊。”郁子澜摩挲着商白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笑晏晏地看着迟钰。
迟钰那一口气还没能吐出去,就被他这句话吓得提了起来!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现在的年龄的?他看破了自己的伪装?他知道自己是谁了?!
迟钰炸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冷冷地说,没有承认。
“子澜哥哥不会无的放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小?”商白蔹颇有些不悦地看了一眼迟钰,眼中还带了几分审视。
迟钰嗤笑了一声:“怎么,做生意的还要打听顾客的年龄?”
“白蔹。”郁子澜将商白蔹往自己身后拦了拦:“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天资是在聪颖,不知有没有兴趣打我郁家一叙?”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不少,就好像是在迟钰耳边说的一样,细细地困成一束,钻进了她的脑海之中,霎时间迟钰觉得一阵的耳鸣,仿若海水倒灌进了自己耳边,什么
声音都隔着一层模模糊糊的雾来。
她几乎呢喃着开口,却猛地听到了牧重萧的声音:“小钰儿!醒醒!”
那声音愈行愈近,最后刺透了水雾,宛如一根针般扎得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无声地喘息着,眼里浮出了些许的水雾,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摄魂!
迟钰皱着眉头,不欲同他们再说什么:“不感兴趣,我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们聊了。”
此话说完,她自行拨开拦在门口的郁子澜,打算离开。
“诶?”商白蔹见状预拦,却被郁子澜伸手挡了回去,她不解地看了眼郁子澜。
郁子澜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笑眯眯地对着迟钰几乎说得上是仓皇而逃的背影道:“既然如此,下次有缘再见啊!”
迟钰压根儿没理他,默默地在心底砸了咂嘴:“麻烦……”
“这人不简单啊。”牧重萧的残魂溜达出来,看了眼迟钰身后的男人,颇有几分严肃。
“……适才多谢了。”迟钰道了声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本尊应该的。”牧重萧道:“他这摄魂之术练的时间恐怕不短,都已经到了以声音为媒介了,若你下次遇见他,恰好本尊不是醒着的,是会有麻烦的。”
“师尊可有什么办法?”迟钰乖乖地叫了一声。
“嗤。”牧重萧好笑地看着迟钰:“你倒是乖觉,有求于本尊的时候就乖乖叫师尊……”
“所以师尊有什么好方法吗?”迟钰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有哪儿不对,复又问道。
“本尊好像确实有一卷可以锻灵识的灵诀,不
过本尊记不太清了,你先暂时别让这人逮住,等本尊找到了再说。”牧重萧思索了一小会儿,道。
迟钰出来也就是为了搞点儿灵石,没想着到处乱跑,听他这么一说就更是打定主意回头就去戒中修炼了,总之自己是一点儿都不想看见郁子澜!
她小心翼翼地回到迟家,打眼一看却见到了迟棠怎么找都没有找到的沈读花?
迟钰眉头一皱:“沈读花?她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在迟家附近?”
她想了一小会儿,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沈读花看上去颇有几分心不在焉,被跟了一路都毫无察觉。
迟钰看着她行进的方向,隐约是靠近迟家禁林的地方,她想了想,一边不远不近地跟着沈读花,一边通过她和赤厄的契约,联系上了赤厄。
沈读花行色匆匆,七拐八拐地将迟钰带到了禁林不远处的一棵颇有些年份的古木旁,还不待迟钰思索她来这儿干嘛,就见那古木从中劈开,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将沈读花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迟钰眼瞳猛地一缩,等沈读花彻底不见了后才走到那树旁,纳闷儿地嘟囔着:“这个树……有什么玄机吗?”
“这个术法……”牧重萧飘在她身边,冷不丁地皱眉说。
“怎么了?”迟钰侧过头去看他。
“不知为何,这个术法让本尊有些不太舒服。”牧重萧伸出指尖,遥遥地抚弄了一下那树,轻声道。
不舒服?迟钰心想:不会是犯了ptsd了吧?难道这术法跟牧重萧的死有什么关系?
“那种不舒服?”迟钰
按下心思,问他。
“让本尊很想将里面的阴沟老鼠揪出来,送他去见他祖宗。”牧重萧敛下长睫,语气还是淡淡的,就是话中少见的透露出了几分杀意。
迟钰咂吧咂吧嘴:“师尊可有办法能让我听到里面在说什么?”
“你可真是会提要求……”牧重萧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巧了,本尊还真有办法。”
他轻叹一口气,伸指戳在了她的额心:“以本尊现在的灵力,这个术法只能维持一刻钟时间,能听到什么就要看命了。”
迟钰还没来得及应下,灵识就已经被术法强行推进了那古树之中。
她视线受限,只能看见沈读花面前坐着个裹着黑袍的人,也看不清是男是女,身形颇矮,大概也就比迟钰现在高那么一点儿。
那人张口,声音无比嘶哑,也听不大出来性别:“你来这儿干什么?”
沈读花跪在他面前,他一开口就小小地抖了抖,怕极了似的:“恬、恬小姐让奴来传信,请尊者于下月二十至双城会一叙,到时,恬小姐必如约为尊者送上血、血食。”
“哦?下月是吗?”黑袍“桀桀”地笑了:“那本尊就再给她一个机会吧。”
“不过……废物就是废物,你把什么阴沟里的老鼠都带到本尊这里来了?!”那个黑袍突然话头一转,透过巨大的斗篷帽檐遥遥看向了迟钰视线所在之处。
那人只是瞪了迟钰一眼,迟钰便觉得头痛欲裂,她飞快地解除了术法:“不好!”
她甚至没来得及跑,虚空里就伸出了一只黑瘦干枯的手,一掌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