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瑜仔细端详着屏幕里的两个人, 试图从李玉然啊呀不清的声音里辨别他想说什么, 可无奈的是, 李玉然的嗓子似乎真的受到了伤害,努力了半天, 也只是发出一些单纯性的哦啊声。
加上他的声音粗嘎, 跟平日里温润有致的嗓音大相径庭,黑漆漆的氛围里荀渺倒真是本色出演了。
陈佩瑜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点,她紧盯着屏幕, 能够夜视的摄像头忠实将它捕捉到的镜头传到电脑屏幕上。
李玉然不认识荀渺?
她想了想,用手敲击键盘,打开了囚笼里的灯。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突然灯光大亮, 两人眼睛骤然见光, 都剧痛得闭上了眼睛, 只能够听见对方的惊呼痛苦的声音。
荀渺的眼睛发涩发胀,还算好点, 被放在这里有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李玉然却痛苦难当, 几乎是要失明了!
荀渺适应得快, 她逐渐睁开眼睛,然而当她看到对面的人时,却惊讶得不能言语!
那还是李玉然么?!
那还是总是撩妹帅气的公子哥么?!
在她的记忆中,李玉然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荀渺哆嗦着嘴唇,满眼都是震惊。
李玉然承受了半天的痛苦, 眼睛还是没有办法睁开, 但他咿咿唔唔的表示强烈抗拒, 仿佛不认识这个女人,甚至抗拒她的接触一般。
荀渺咽下嘴边的苦涩,沙哑的说道:“你还好么?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李玉然的名字,因为他给她的暗号要她装作陌生人。
李玉然满脸惶恐不安,羞愤欲绝的样子。
这一切都被陈佩瑜看在眼里,她审视得看着这两个人,却无法从中发现任何端倪。
从荀渺被抛下来,到她先看到李玉然。他们两个没有一丝一毫熟稔的感觉。
那为什么李玉然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给她捣乱?要知道,如果没有李玉然突如其来的这一出,上一回她就能将这个女人抓住!
难道为了报复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陈佩瑜哼笑一声,并不认同李玉然这种玉石俱焚的举动。
……
外面突然有些骚动,有人急促敲门,陈佩瑜关上电脑,淡淡应了一声,门外的人听到允许,推开门。推门的张维英快步走到陈佩瑜身边,垂头靠近她耳边,严肃说道:“那批警察拿到搜查令要来查查。”
陈佩瑜起身应对,她在家中穿着一双平底小布鞋,上面点着珍珠,大小不一,颜色不一,错落有致,搭配她的衣服,本应该是柔软可人的模样,却被她自身气质硬生生压下去,变成了一种颜色饱满的素雅。
认真说起来,这是一种很怪的感觉。这种穿衣搭配就好像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尴尬,孟轲不止一次从陈佩瑜身上发现这种违和感,可他一询问手下对陈佩瑜的感官,同僚们却都认为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孟轲看着疾步走过来的陈佩瑜,冲她冷淡得点了点头,出示了搜查令:“我们要搜一下你这里。”
陈佩瑜看孟轲说完这句话就要搜,上前一步,挡在了孟轲面前,冷冷的假笑了一声,里面有着不容置疑的不悦:“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让你们无缘无故要翻我的家,请给我个合适的理由。“
孟轲皱皱眉,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回嘴反击:“日前有人报警说你们家楼上有人跳下来,但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痕迹,我们怀疑你把跳楼者藏起来,今天来搜查!”
陈佩瑜表情略微古怪,阻挠道:“我为什么要藏一个偷偷摸进我家的人,你们误会了。”
“误不误会等我们查完了就自然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孟轲对陈佩瑜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天然的敌视,以及他自己的理解。在常人眼中的陈佩瑜挺正常的,但在他眼中,却浑身上下都是古怪别扭。
陈佩瑜并不是第一个给他有这种感觉的人,在他的记忆里,凡是这样的,深入调查后都有异常的行为举止。
孟轲忍着对陈佩瑜的探究,转头对手下努了努下巴。
跟在他身边的警员们收到他的命令,一哄而上,排开挡在前方陈佩瑜的“保镖”,乱哄哄得喊道:“让一让!让一让!”
这群人阻挡在前,被众人推搡着也不往后退一步,双方僵持不下。孟轲见这样的情景,眼神一闪,上前暗含威胁道:“妨碍公务的,带走!”
毕竟都是打工仔,原本仗着人多势众的保镖打手一时犹豫,被孟轲手底下的徒弟抓住机会,这个机灵鬼趁乱伸手一掏,人群里突的有人高声痛呼,不明所以的人被这声堪称凄厉的声音吓住,场面一度静止。
孟轲手下趁着别人发愣,一鼓作气涌向这群人身后,总算破开了口子,进去了。
这时候再堵着不让搜就没意思了,看着他们已经在翻动东西,陈佩瑜只好隐忍得站在一旁。
前来检查的人员都是搜查的一把好手,当然也是孟轲手中的猛将,只见他们左翻翻,右翻翻,叩墙面,掀桌面,不放过一丝一毫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他们来得人数不少,分布也很零散,楼上楼下都有,陈佩瑜站在一边,目光随着这群人的动作移动。
孟轲饶有趣味的看着陈佩瑜的表情动作,他轻嗤一声,上前敲了敲陈佩瑜目光几度紧张的瞄上的墙壁,果然发出空洞的声音。
随着孟轲来的人都惊讶的停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摆弄墙壁。
“可以啊,队长!”
墙壁果然有问题,孟轲转头看向陈佩瑜:“李小姐,打开吧。”
陈佩瑜定定的看了一下孟轲,不豫得走上前,打开暗室。
孟轲侧身先陈佩瑜一步进到里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他身后还有跟着他进来的手下,众人当着陈佩瑜的面搜查暗室。
暗室出奇的大,上下两层中间的地板被陈佩瑜完全扔掉,这里四周有高高的秋千,秋千上放着固定好的喜阴植物。
绿意盎然,装饰精美。
但孟轲却觉得很不对劲,很显然能够看出这里是陈佩瑜处理机密事物的地方,但这地方每一处归置的十分齐整,符合“舒服”这一特点。
门外是陈佩瑜生活的地方,尚且还有凌乱不羁的生活痕迹,物品摆放虽然大体不差,但细微之处因为生活习惯而留下了一些错乱。
比如说水杯放置的地方四散,并没有全部都呆在水杯应该在的置物盘里,比如说沙发抱枕缺了几个,出现在了陈佩瑜的床上。
可这里……却整齐的仿佛是一个样板间。
孟轲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人耍了,他目光阴沉的盯了陈佩瑜一眼。
不出意料,手下的人毫无所获,他徒弟跑到他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队长,什么都没有。”
孟轲深深吐息,压抑心口间被人戏耍的愤怒,冷声说道:“收队!”
陈佩瑜一如进门时只站在门口,当孟轲收队的时候,她还时依旧站在那里,每一个收队的警员都从她身边走过,陈佩瑜的目光便从他们每个人身上滑过。
美人的目光总是多情的,但此情此景,每个警员心头却都有一种难堪的尴尬,他们默不作声的一晃而过,尽量不与陈佩瑜有任何身体接触。
孟轲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他走到门口,忽然间停住,与陈佩瑜一同堵在门口,狭窄的暗门同时容纳两个人,少不得有身体接触。
孟轲身上有熬夜吸烟的腌攢气,还有奔波一线留下来的尘土味,总之气味不大好闻。陈佩瑜掩鼻错后一步,站到暗室里面,她微笑说道:“怎么?孟队长还漏下什么了?”
暗室里面的灯光都亮着,光线也很不错,孟轲回过头,看向站在里面一侧的陈佩瑜。
他这个视角很奇特。他,陈佩瑜,陈佩瑜的办公桌,三点形成一条直线。
在这个视线里,他的目光被陈佩瑜的身形遮挡,只能隐约看见她的办公桌。
陈佩瑜的办公桌……不常见。
那是足足一整块大理石,这块大理石经过简单的雕琢,留出橱洞,留出放腿的地方,但整体形状却并没有过多的修整,留着它天然的不规则样子。
虽然能说这简单雕刻的大理石有种天然的凛冽大气,但与陈佩瑜偏爱的精致完美简直南辕北辙,倒像是匆忙之间只能找出这等重量级物品压在这里。
孟轲忽然顿足一笑,看着陈佩瑜幽深的眼睛,悠然道:“真巧,还真让您说对了,我漏了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