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年轻的护工打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 驱散了这里的阴郁气氛。
“今天的天气很好, 多让爸爸晒晒吧。”刘传正恢复很快,现在的他已经能坐在轮椅上移动。
新来的护工并不清楚刘老爷子为什么变成这样, 但招呼一个瘫痪的老头,年纪老的女护工们可无法胜任这项工作,他拘谨得笑了笑,收敛自己的一丝好奇心:“是的先生, 今天我会注意阳光, 让刘老先生晒晒太阳。”
“谢谢。”刘传正转车出门, 轮椅滚轮在地方行走,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被人推着,诺大的病房走廊里空无一人, 这一整栋都被刘家包下来,幽暗,泛着冷光的走廊上能听到身后推车人的脚步声。
他今天穿的是皮鞋么?怎么声音这么大?
刘传正微微撇头, 看见身后的人穿着的是运动鞋——能够更好的照顾刘传正情绪, 太大的动静会打扰到他。
他的神色微微一凝, 走廊上的皮鞋点地的声音越发明显,那显然并不是他的护工的。
刘传正沉声道:“快走。”
但护工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最后停在走廊之间, 与两边的电梯甚远。
空荡的走廊上一眼望到底, 清冷的灯光, 阳光无法照射进来,满鼻的消毒水味道,四下突然安静下来,让刘传正有种自己正身处太平间的错觉。
“来都来了,藏头露尾,不觉得自己很可耻么?”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走廊上重新响起声音,远处拐角,陈佩瑜踩着矮跟皮鞋,窄裤脚牛仔裤修饰包裹着她细长曼妙的小腿,她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纱衫,滚边黑色纹路。
“再可耻……也不及你半分。”陈佩瑜巧笑倩兮,她漫步而来,手臂搭在他身后护工扶着手把的小臂上,两人亲切的站在一起。
“让我的人杀我……是谁让你觉得,那个蠢货能完成你交代任务,还是——”陈佩瑜细嫩的指尖在刘传正的眉梢流连,纤细尖锐的指甲嵌进刘传正太阳穴附近的皮肉里,痛感从那里蔓延整个大脑。
“你觉我的很废物?”
她尖锐的指甲骤然收紧,凶狠的在刘传正脸上留下抓痕。
说实话,刘传正是很后悔。
他后悔自己找了王崇善。
但他不后悔杀人灭口。
陈佩瑜是一个难以掌握的女人,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
刘传正一个甩头,挣脱陈佩瑜的手,他抬头,鬓间上还有着隐隐的血迹,但这血迹似乎连他的狠性也给激了出来,眉峰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狠戾:“你胆敢把我的事情抖搂出来,我就要你在哪儿都呆不住!”
刘传正说得绝不是客套话,他的威胁实实在在。
陈佩瑜的眼睛眯了眯。
与刘传正的合作是棘手的,这家伙显然信奉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知道他污点的人全部都应该下地狱,但是……谁不想活呢?
而她陈佩瑜不光想从刘传正手中活着出去,还想要刘传正答应给她的东西。
她哼笑一声,抬起刘传正的下颚,认真说道:“你这是坏了规矩的。”
“你觉得,杀了我,真的会平安无事么?你真的还……太天真。”
陈佩瑜拍打着刘传正凶残的脸,她吊儿郎当道:“你弟弟的事,是对你的一次警告,如果你再有别的动作,你虚伪的脸皮我会把它放在太阳底下让大家都瞧瞧。”
认真说起来,现在这两个人比的是谁比谁更狠,谁比谁更横。
如果当中谁能够退一步,说不定就会海阔天空,然而实际却是,两人都觉得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对方想怎么悄无声息的弄死自己?
所以说这些话的同时,这俩人就都在想怎么弄死对方了。
刘传正微微一笑,他脸上的血顺着轮廓下滑,有些已经渗进他的眼睛里,这让他有种别样的妖异狠毒,他抓住陈佩瑜的手:“人人都说你是毒蝎子,现在看来扎手里的确是疼,这样,咱们各退一步,只要把我的事办得干净漂亮,五年内不要让我见到你,咱们以后就相安无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好!”陈佩瑜干净利落的答应,她将手上的血擦在刘传正的病人服上,歪头微微一笑:“那我先走咯?”
她跟来时一样,大摇大摆的乘坐电梯,孤身下楼,仿佛除了她以外再无旁人保护她,但刘传正却知道,能从楼下上来,陈佩瑜对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
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叮的一声,走廊尽头的电梯悄然合上,陈佩瑜最后的戏谑眼神让刘传正久久难以释怀。如鲠在喉,不除不行!
沉默的护工把他推进病房里,尽职尽责的照顾他,但只要想起这个家伙是陈佩瑜的人,刘传正就膈应得难受。
“滚!”
护工沉默了一会,就在刘传正以为他想要上前动手的时候,这护工竟然微笑道:“何必呢?反正我走了,到时候陈佩瑜还会再安排一个。”
“而且你还不会知道他是谁,安插在你身边的哪个地方,今天陈佩瑜告诉你我的存在,其实也是一种诚意呢。”
不要脸!
刘传正压抑怒气,眉头控制不住的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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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一个记仇的物种,她绝不会跟伤害她的人来一对一换血,她想要的往往是让人痛彻心扉。
刘传正以为,将他弟弟的尸体曝光就是对他的”礼尚往来“,可对于陈佩瑜来说,已经不能信任的人,再给他喘息时间,无异于勒紧自己脖子上的绳。
陈佩瑜回到莫宅,第一件事就是抓紧时间找刘传正藏东西的地方。
”刘传正在游戏里开出了绝无仅有的一种材料,这种材料质地软薄,但用来防身,却极为有效,我要你在他出院之前找到他藏东西的地方。”
陈佩瑜阴沉着脸,对手下冷冷说道:“哦对了,刘传正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把东西给我,说不定他根本没把东西带过来,你在他曾经出入过的地方查一查!”
“恕我直言,小姐,如果您只是想要防身的,大可不必找他……”
“你说的是市面上那种防身用具?被枪一打,冲击力能让人得个脑震荡那种的?”陈佩瑜冷哼一声:“如果我让这种材料一直处于流动状态,并智能控制的话,它就会随我心意改变样子,可以保护住我全身上下,而且它能够化解冲击力,——你懂么!”
陈佩瑜早将东西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对它的设计和用途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材料一到手就立即制作,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她绝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动摇。
陈佩瑜冷冷端倪了手下一眼,悄悄捂住隐隐作痛的腹部:“总之,按照我说的去做!”
“是!”
手下擦汗,仓皇而走。
腹部的疼痛让数年来都没失过手的陈佩瑜越加恼怒,她势必要在刘传正身上连本带利的讨教回来!
她咬了咬牙,让医生重新查看她的伤口。
“李先生,抱歉啊,让你待在这里那么长时间。”陈佩瑜把衣服整理好,盖住腹部的绷带:“我答应你,只要我的事情一了,就立刻向您赔罪,放您走。”
李玉然冷眼看着陈佩瑜的惺惺作态,被囚禁多时的他早没见太阳,脸上有股子奇异的苍白病容。
“滚!”
“好好好,我走,我走。”陈佩瑜到底是不敢太得罪李玉然,他手里有不少只能靠着游戏职业才有的福利药物,说不得能够救死人肉白骨,必要的时候救她一命,岂不是美滋滋?
更何况是她暗算人在先,陈佩瑜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她走之前回头道:“莫寒的事真是谢谢您了,他很想你,不过我让他在楼上不准下来,你要是心情好的话,就去看看他呗?”
莫寒没了用处,被陈佩瑜关在阁楼,跟个小猫小狗没啥区别,现在她又拿出这枚棋子,不过是看出李玉然有些怜悯,拿着那孩子打打感情派也不吃亏。
李玉然当然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但是对于那个无辜的孩子,他倒是真想帮上一帮。
“那就让我上去。”
“瞧您说的,我这里,您随意。”陈佩瑜微微一笑,美丽动人,消失在暗室门口。
听到这两位大佬对话,陈佩瑜手底下的人极为机敏,都不用陈佩瑜特意交代,就把阁楼的暗道交给李玉然,让他想去就去,想看就看。
小小的一团的孩子,在阁楼里独自生存,粗糙的辅食,杂乱的床铺地毯,还略带闷热的房间空气。
李玉然看得一阵心疼,直接从此在阁楼住下,将孩子整个照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