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欢不知道池砚悬内心的煎熬。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朝孙嬷嬷吩咐了一句,自己今天出门有些乏累,让下人们回房休息,无事不要来打扰。
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暗中叫上了桃沁和秋盈。
“小姐,怎么了?”
看着小姐反常的举动,两人都是一脸疑惑。
“绿枝今天回来了,你们可知道?”
秋盈脸上一僵,猛地抬头看着贺知欢,眼神中闪烁着紧张。
小姐的贴身丫鬟回来了,难道她又要回到之前的生活了吗?
“小姐,奴婢奴婢可以给绿枝姐姐腾位子,但奴婢还想跟在小姐身边,可以吗?”
天天泡在武场的秋盈如今已褪去了之前的稚嫩,皮肤晒得有些黑,但眼睛却亮晶晶的。
而且也渐渐学会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贺知欢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秋盈的头发。
“秋盈,你别紧张。我是想说,让你们提防着她,我平日的喜好与行踪,不要让她知道。”
这话一落,两人脸色都有些凝滞。
桃沁与绿枝从小一起侍奉贺知欢,与她关系也是不错。
她回来了,桃沁本来还有些欣喜的脸庞被贺知欢的那句话说得僵住了片刻。
“小姐绿枝她是”
桃沁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贺知欢叹了口气,目光严肃地看了过去。
“桃沁,我知道你与她关系极好,但我收到消息,她心中早已对我不忠。”
贺知欢看着桃沁的脸色倏地变白,心有不忍,但仍继续开口。
“你们平时该如何待她就如何待,但遇到关于我的行踪之类的事,避而不谈,不要露出端倪,听懂了吗?”
桃沁囫囵点了点头,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有些怔忪。
“小姐,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桃沁抬起头看向贺知欢,眼中有着几乎乞求般的期盼。
绿枝她,怎会对小姐不忠?
贺知欢脑海中也闪过绿枝那丑陋扭曲的脸,她眸中的恨意极深,一看便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她那时也不知,绿枝竟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怨恨。
“不会。”
贺知欢拳头微微攥紧,语气冰凉而冷漠。
“你们下去吧,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
她的眼神不如平常温和淡然,此时散发着一些上位者的凌冽,让周围的环境都有些阴寒。
桃沁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
“小姐,是奴婢僭越了,一切都听小姐安排。”
秋盈带着有些魂不守舍的桃沁下去了,贺知欢一个人沉默地站在窗台前。
此时院中已空无一人,寂静笼罩在她四周。
天色已经逐渐暗淡,贺知欢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给昏暗的屋子点上一抹光源。
她起身走向旁边的柜子,翻了许久,找出了一个精致的绣框。
若按照前世的足迹,她如今应为了迎合谢瑾,天天昼夜不分的练习女工。
她轻笑一声,眼中皆是冷意。
她拿出一个与绿枝所送香囊颜色相近的布料,对比了几下,用剪刀开始裁剪。
幸好前世的技艺还是有些许的用处。
灯光昏黄,映照在她认真的面容上,莫名显得孤寂。
池砚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五官有些棱角,但却捏着绣花针,在灯火下认真地缝补。
让他刚冷静下来的身体蓦然觉得心热。
窗棂响动声没惊动贺知欢。
她放下手中的布料,没回头。
“里面是什么?”
她开口,嗓音沙哑又缱绻。
池砚悬刚刚在冷风中站了许久,还带着周身的冷意,一时间没有朝她的方向靠近。
他站在原地,眼神中带着赤裸的担心,轻轻开口。
“里面掺杂了一种药物——重冥草,长期携带的话,会使人精神恍惚,思绪迟缓。”
“需要多长时间?”
“这是个逐步侵蚀的过程。短的话,几个月就会有效果,若是习武之人,发挥得会慢些,大概一两年才会有明显的反应。”
贺知欢摆弄着手上的香囊,倏地一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
“若是与这个混用呢?”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被人暗算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池砚悬伸手接过药瓶,一只手做扇风状放在瓶口,鼻间微动,一个若有若无的气息涌现。
他脸色微变,语气都有些变调。
“这个,你是从哪来的。”
“谢瑾给的。”
池砚悬脸色出现了然,但嘴唇仍抿着,看向贺知欢的眼神有着浓烈的心疼。
她曾经如此喜欢谢瑾。
谢瑾却给她吃这种东西
她那么喜欢舞枪,吃了之后,连长枪都拿不起来,挥舞不动。
她得多难过!
池砚悬的眉头积攒着怒火,却被他死死压住,不让人发现。
“这个药丸能化解武功,降低你的身体素质,如果配合香囊中的重冥草,会更大程度地激发它的药性。”
贺知欢神情一派平静,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
在她对谢瑾还只是欣赏的时候,绿枝就三番四次怂恿她出去玩。
每次,她都能“偶遇”到谢瑾。
少年恣意纵马,衣袂翻飞。
三月的桃花簌簌落下,张扬的眉眼烙在心上。
对于年少的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毒药。
于是,就这样一步步沦陷,抛弃本我,如同执念般追随那个身影。
如今想来,有多少份真情,又有多少份刻意为之呢。
她垂着眉眼,没说话。
池砚悬心中有些苦涩,但看她这副“伤心”的样子,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
“你别伤心”
他有些无措,迈开脚,想走到她身边安慰,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这不是抓住他的把柄了吗到时候我替你讨回来。”
他的声音磕磕绊绊的,关心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你会值得更好的。”
听着他笨拙的安慰,贺知欢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她惊讶地转过头,看着池砚悬眼中溢出来的心疼。
没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更好的?谁?我不过是个粗俗的女子,天天与兵器作伴,谁会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