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将军看着贺文锡那副模样,心情一阵阵往下坠。
他起身,走向贺文锡,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眼中写满了失望与哀伤。
“文锡,大哥只问你最后一次,你那副画,是用来干什么?你为何,非要它不可。”
贺将军的声音中充满着沧桑,仿佛仍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如今已变了一副模样。
但他的声音中仍然充满着期盼。
这个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啊。
即使他在围观这一条道路上没什么天赋,屡考不中。
但自己仍将他好生养在院中,只要大房有的二房必会有一份。
也给予了他足够的自由与尊重。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他再没有如同儿时般亲密的找自己出去游玩。
自己也不知道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这段时间他不仅违背了祖训,让好人家的姑娘小小年纪便怀有身孕,进府做了姨娘。
甚至还想贿赂春闱的考官,为自己谋一份不正当的前程。
他早已忘了父亲母亲去世前的叮嘱。
“大哥,你为什么要逼我?”
贺文锡抓着自己的头发,脸色阴沉可怖,喉间发出低吼。
“那只是一副字画!一副字画!你为何不肯给我!
不是从小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什么吗?如今怎么变了?
是因为你成为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了吗?这样对得起父亲和母亲吗?
他们知道你这样对自己的弟弟吗?你忘了你在他们床前是怎么答应的了吗?”
贺文锡紧握着拳,提高了音量,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字一句,都让贺将军的脸色白了几分。
原来,他竟是如此想的。
贺将军心里生出一股悲愤,血液在身体里奔腾。
“既然你不想回答我那个问题,那我换一个问题问你。
那幅书画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贺文锡被贺将军的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
那幅书画?
他只觉得眼熟。
他应该记得吗?
看到贺文锡茫然懵懂的眼神,贺将军是真的确信他忘了。
“父亲去世那天,他将我们俩叫到床前仔细交代过。这幅书画不能给任何人。”
贺将军目光灼灼,看着贺文锡苍白的脸。
“如此说,你可还记得?”
贺文锡晃了晃身体,却强装着镇定。
若是父亲交代过的事,大哥必不会给自己了。
那潘大人就不会帮他作假,他也不能当一呼百应的高官了。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他可是好不容易连上了潘大人这条线。
今日明明是如此好的时机,自己将大哥灌醉。
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那副书画。
而只是一幅书画而已,大哥平时也不会鉴赏。
丢了可能也不知道。
但这幅书画偏偏是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留下来的。
这可就不好办了。
贺文锡皱起了眉,努力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看到贺文锡眼中不仅没有后悔,反而充满着算计。
愤怒、失望、痛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贺将军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
今日还是母亲的忌日,他甚至还选择这一天来实施他的计划。
不就是因为他在这一天最不设防。
他的身体晃了晃,似是有些不稳。
贺知欢连忙上前扶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没等她开口,贺将军却说了话,颤抖却坚定。。
“你走吧。”
贺将军脸上闪过很多情绪,最后却逐一消散,变成淡然。
贺文锡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就这样?
没有家法伺候,甚至没有愤怒。
如此平静。
同样震惊的还有站在身侧的贺知欢。
自己费了这么大番功夫,难道爹爹对这个弟弟仍有恻隐之心吗?
贺文锡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一脸喜气地就打算往外走。
看来他这大哥还是如此好拿捏。
也对,毕竟自己是他唯一的亲兄弟。
他能对自己如何?
一幅书画而已。
况且自己怎会如此愚蠢,没有后招?
贺文锡笑了笑,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得意,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仿佛地位、财富、美人都即将唾手可得。
他一步步走到了门口。
连贺知欢都忍不住想把他拦下。
她看了一眼爹爹,有些不理解。
这么多重事情叠在一起,爹爹竟然还能泰然处之?
难道
“等等。”
贺将军终于又开了口,脸上神色晦涩难懂,声音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他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弟弟。
缓缓伸出了手。
“将那幅画还回来。”
贺文锡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又迅速浮上怒气。
“大哥,你如今都要栽赃嫁祸了吗?
那幅画不是在你的房间吗,你刚刚还在质问我,莫不是年纪大了忘记了?”
这时贺知欢看清楚了,他的脸上明晃晃带着几分心虚。
难道竟真的让他得手了?
贺知欢扭头看向贺将军,却见他的神色中没有太多的意外。
也是,池砚悬的药极为好用。
贺将军就算喝得再多,也一定十分清醒。
“你今日拿了府中最烈的酒说要与我痛饮,我答应了。
期间你并未展露一丝一毫对那幅书画的兴趣,只是一杯一杯地灌着我酒。
我有些累,在桌上假寐了一小会儿。
也正好亲眼看着你从怀中掏出一幅书画,同我书房的那一幅调换了。
然后你又将我叫醒,装作不经意地向我讨要那幅书画。
才变成了现如今的这种局面。”
贺将军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他压抑着心里的火,一字一句的描述着自己所看到的事情。
贺文锡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些许的慌乱。
他发出勉强的笑声,“大哥莫不是喝酒喝糊涂,看岔了。一幅书画而已,我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的手不自觉的捂着怀中某处。
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
大哥分明就是不信任他,不然为何喝了那酒却没有醉倒?
他那时猛的抬起了头。将自己吓了一跳。
生怕他看出那幅画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自己只好继续与他交谈,试图将那一副赝品一起带回来。
到时候只用随意敷衍一下,说家中遭了贼,大哥也不会再追究。
没想到大哥反应却如此剧烈,让他生生在这房间里跪了许久。
他用尽毕生的演技与大哥斡旋,最后大哥却看到了他所有的过程?
可这幅画真的只是一幅画吗?
这是他后半生的前程,是妻女的期盼。
也是,将大房压在脚底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