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运看着小师弟,打趣道。
“再有不久你就大婚了,等成婚就要搬下山住了。”
李平安点点头:“我打算在村里盖间屋子,暂时在这里住下。平时得暇偶尔回到山里,还望师兄莫要嫌我吃白饭的好。”
李灵运闻言鄙夷地看着他,反问道。
“你吃白饭的次数还少么?”
李平安如今脸皮厚了,面对这等话题也能从容应对。
紧接着,师兄弟又聊了其他的事情,比如……改姓。
这是他们早就说好的,不过时机皆由李平安来定。
男大当婚,这是成家立业的,李平安选在这个节点上改回本姓,李灵运也不意外。
他唯独好奇一点:“你本姓朱,那么名可想好了?”
闻言,李平安嘿嘿笑道:“就还是平安,那是师父赐给我的名儿,叫朱平安也挺好听的。”
“不然若是错的太远,我怕他日到了地下,师父就不认我了。”
“这倒也是,师父的性子执拗,还是顺着他的好。”
……
到了八月。
山下一片热热闹闹,迎亲的队伍从村尾排到了村头,红红火火,相当喜气。
不止如此,还有不少前来围观的江湖人马。
因为他们都听说了。
盛武镖局的那位少年镖头,竟然还是神火教朱氏的血脉,一手神火功使得出神入化,趁着迎亲之时广发请帖,直言要恢复朱家基业。
昔日的神火教,那可是南边武林有头有脸的势力。
纵使距离朱家满门被灭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朱平安打出的旗帜,仍有不小的影响力,到场的一流高手不少,甚至还有隐藏在其中的江湖绝巅。
这些人里不乏与神火教有矛盾的,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
不过,当他们看到远处,持剑而立的黑衣男子时,立刻就歇了心思。
剑池之主李灵运,“天下第一”的有力争夺者。
尤其是在去年,武当派的那位武林神话“云松道长”仙去之后,李灵运已经成了货真价实的剑道第一人。
他的手中已经折了多位江湖绝巅。
当年的神火教主“朱五运”要是能遇到李灵运这样的人物坐镇,也不见得会落个满门尽灭的下场。
但是,祖辈没能享受到的福气,如今被朱五运的孙子给享受到了。
神火教的重建已成定局。
而信州方面,得益于有岳父马富贵的上下打点,再加之镇南军近些年已经逐渐不听朝廷调令。
所以,对于“神火教”这样光明正大的卷土重来,竟也没有官面上的力量进行阻拦。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朱平安红衣跨马,胸佩红花,身后跟着花轿从马府把新娘子接走,然后又原路返回自己新置办的院子。
李灵运应朱平安所请,稳坐高堂之位。
以他的身份,以及对朱平安的养育之恩,当然受得起这第二拜。
随着一句“夫妻对拜”之后。
这桩婚事就算是成了。
李灵运盯着堂下的二人,耳边传来了宾客们的吆喝声。
新娘马氏先被送入洞房。
而朱平安则在外接待前来的各路人马。
李灵运同在饮酒之列,看着朱平安举杯朝他走来,尝试着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与平安的距离好像变远了。
直至月上梢头。
李灵运从朱平安的住处出来,左右手各牵着一个徒弟,三人步行于村道上。
李从彧捂着肚皮,一脸向往:“要是小师叔每天都成婚一次,那该有多好。”
闻言,李灵运抬手照着他的脑瓜敲了一下。
“臭小子,乱说什么呢。”
这一天娶一个,莫不是平安要当皇帝了。
李从彧也在说话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此言不妥,所以这一下挨得不冤。
倒是李狼有些失落。
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师叔的,虽然平时不在山上,但每次回来都会给他们带礼物。
可现在小师叔成家了。
李狼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懂事的小大人了,要开始考虑小师婶的心情,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在与她抢小师叔,这样不礼貌。
李灵运可以理解李狼的心情,但也仅限于理解而已。
他不知道朱平安的心到底有多高。
但是,他知道李狼不适合与朱平安玩到一起去,不然以这小子在家里走路都能迷路的糊涂性子,哪天被他师叔卖了都还会帮着数钱。
相比之下。
反倒是练武方面平平无奇的小胖子“李从彧”,他的脑袋瓜子灵活。
尤其在偷懒这件事情上,更是出神入化。
李灵运一把年纪的人了,每天与这小子斗智斗勇,没能根治他的懒病,但也觉得自己的脑袋灵光了许多。
如果李从彧在山上改不了毛病,倒是可以让朱平安帮忙调教一下。
行至半路,不知不觉快到了山脚。
这时,靠着村边的一处院子,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张煦,败家玩意!谁让你用墨笔在大鹅身上写字的,现在全部给你涂得脏兮兮的,这还怎么卖啊!”
“娘,我知道错了,您就饶我一次。”
母子俩一个追,一个跑,从院子里跑到外面。
李灵运就看见有个脸上沾着墨渍的小鬼头朝着他们这里跑来。
这小鬼头好像还认得他,见面大喜:“大先生!”
来者正是黄三丫的儿子,本名张煦。
张煦人小鬼大,立刻躲在李灵运的身后,黄三丫提着扫帚就追出来,在看到李灵运的那一刻当场愣住。
她今年也过了三十,头发用粗糙的布巾扎着,皮肤也微微泛黄。
但比起当初从张家出来的那会儿,整个人多了一丝别样的精神劲头,俨然是对生活又有了盼头。
黄三丫愣了下:“李……李小先生。”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反应过来,面前之人现在已经是李大先生了。
黄三丫心中暗恼,见了李灵运自己这嘴就变笨了。
李灵运看出了她的窘迫,笑着道:“都已经习惯的称呼,接着喊就是了。”
“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
黄三丫顺坡下驴,又瞪着李灵运背后的张煦,双手叉腰,俨然一副“小兔崽子今天没完”的架势。
张煦意识到不妙,突然灵机一动:“李叔,外祖母昨晚还念着您呢。正好她老人家也没睡,您去与她说说话。”
这话糙理不糙。
黄三丫的母亲,当初的黄婶,如今也过了天命之年。
她的身子不如师父健朗,又历经家中变故,偶有失忆之兆,只怕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