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峰城的夜晚哪怕是在夏末,也是凉得很!
所以,第二日薄雾退去,金乌跃上天幕的时候,昨夜黄昏时分被斩杀的匪徒还是新鲜得很,这让来认尸的衙差看得很是胆战心惊!
面目如此清楚,服饰如此嚣张,衙差就是想闭眼说认不出人,却也鼓不起这份勇气!
两两对视后,领头的衙差总算咬牙说道:“看这装扮,应该是陆家的人,但难免有人栽赃,还是要找到活口再审问清楚……”
这躺了一地的尸首,除了冒冷气,再没半分能复活的迹象,所以衙差头领说得很笃定:
“咱们办案,总要有真凭实据,光凭这些人身上穿的衣裳佩饰,是难于定罪的,除非有活口的供状,所谓人证物证俱在,县太爷才能秉公断案……案……”
说到这里,衙差头领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楼一领着军士,从厢房内拖出来四个人,俱都鲜血淋漓,摔在衙差头领面前!
虽然个个皮开肉绽,但明显个个都在喘气,还是喘得如同风箱般大声!
楼一一摆手,有军士拿着一卷纸向前:“这是供词,请过目!”
衙差头领哆嗦着手展开,上面用漂亮的小楷写得密密麻麻,
谁人指使,
什么时候潜入的宅子,
一起来的都有些什么人,
携带了哪些凶器,
又杀了……哦,没有杀人!
衙差头领眼睛一亮,指着供词道:“看,他们没杀人!”
楼一“呵”了一声:“难不成我等站在这里,等让他们杀了,才去大人处喊冤?”
“这……这倒也不必!”衙差头领尬笑了一下:
“但这总是行凶未遂,况且你们也杀了他们这么多的人,这事看来要细细查过才行!”
“要不这样,这四人我先领回去,等审出了名堂,我再来禀告大将军!”
说着一挥手,身后的衙差如狼似虎扑向地上的四人。
“噌”!
楼一身后,数位将士拔出长刀,横在四人面前!
衙差们顿时刹住步子,他们在蒙峰城内都不敢轻易亮刀,也就是在确认了对面真是一无依仗的平头老百姓后,才敢耍耍威风,又哪里敢在这群刚杀了人的凶神面前抢人?
衙差们很有默契的快速后退了两步,纷纷将眼神瞥向他们的头领,
衙差头领似是习惯了这种尴尬场面,熟练的躬身请罪:
“大将军莫怪,都是底下人不懂事,这几个疑犯当然要辛苦各位将军押送一程,好在县衙大牢并不远……”
楼二轻哼一声:“想请动咱们兄弟几个?怕就是你们县太爷亲临,也不敢说这话!”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衙差头领如同一只鞠躬虫,不停的点头哈腰:“在下一定禀报县太爷,不过,这案子还得在公堂上审,这人犯么,总是要入大狱的……”
“咱们大将军在哪里,公堂就在哪里!你们县太爷想审案子,就带着惊堂木来这里,顺便把陆家人带来!”楼二撸起衣袖,抓起一个疑犯的脑袋:
“他们为主子赴汤蹈火,总要让他们在主子面前亲自表下功才是!”
疑犯脑袋被迫扬起,衙差们惊得纷纷再退两步!
这人嘴唇内陷,微微张口,口内居然无一颗牙齿!
“这……这……”衙差头领指着疑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楼二咧嘴一笑:“兄弟们心软,见他们想咬舌自尽,费劲救他们一命!这事陆家人还真要谢谢咱们,要不然族中死士真要死绝了!”
衙差们后背汗毛竖起,他们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可这一上来还没怎么着呢,就动如此大刑!
这还是人么?
衙差头领心里直哆嗦,他来得也不是不快,本想着宁维舟一行人定是死伤众多,
从江南一路奔波而来,歇下的第一晚该是疲累之极的,
何况这座宅院就是特意为宁维舟准备的,江南风情,小桥流水,果然一眼被看中,
昨夜的饭食也是做了手脚,这些死士早就被安排在了宅子里,
照理说,就算杀不了宁维舟,也能斩下他几员大将,杀杀他的锐气!
可眼下看来,宁维舟这边是毫发无伤,陆家的人却是全军覆没,剩下的这四人缺了满口牙齿,也是不中用了!
这下陆家的那份好处费算是彻底砸了!
“在下这就回县衙请县太爷示下!”衙差头领看着四张血淋淋,空洞洞的嘴,眼皮子一个劲的跳!
这事不是他能做主的,他得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在楼一等人明显的奚笑中,衙差头领带着人飞一般的走了。
此时的日头刚刚完全展露它的金色,配着袅袅晨风,倒是个极好的天气。
不过陆家大宅内,一处院落却乌云压顶,隐约有怒吼传出。
“谁让你私自做主?谁让你去杀宁维舟的?”陆明池狰狞着脸,一拳头捶在雕花书案上,
书案下跪着一个老者,脸现惊惶,一个劲的叫屈:“老奴是担心主子,这时馨小姐据说是恢复了记忆的,唐仲漪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这是开始怀疑主子您了呀!咱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把宁维舟解决了,唐家也就不足为虑了!”
“蠢材!”陆明池气得脸色发青:“宁维舟是谁?他是吴国大将军,不说他身手超凡,就是他身边的那几个护卫,也个个都是高手,这些且不论,单说若是宁维舟死在蒙峰城,陆家 能扛得住朝廷的怒火?你这是想害死陆家所有人!”
那老者虽然满脸惶恐,但眼里却闪过精光:“主子,若是宁维舟死了,谁还能证明是咱们陆家下的手呢?蒙峰城里虽然咱们陆家是半边天,但不是还有其他人家么?”
他眉眼朝上一挑:“就比如说唐家,到那时候,唐家那几个老头子,怕是要跪在您脚边上,求您救命呢!哪还用您这么煞费苦心的与他们周旋?唐仲漪也会乖乖听话的!”
“放肆!”陆明池虽然出口还是斥责,但已经没了刚才的盛怒:
“仲漪日后是你的主母,言语间就该尊重着!”
“是!老奴打嘴!”老者甩了自己几巴掌,倒也是结结实实,清脆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