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他们也太嚣张了,居然连你的腰牌都不认!”王忠气得咬牙切齿,
宁维舟在马上点头说道:“这里守城的,比我前些年来时,更嚣张了些!”
前些年西蜀闹过一次,这里本来就是边城,上战场的男丁多,战死的更多,
又是山峰林立的地貌,百姓吃饱肚子已经是勉强,家里失了男丁,又没了军饷,日子愈发过不下去,
死了人的家里,原指望还能有朝廷的抚恤银子下来,可等啊等啊,等得活人都饿死了,朝廷的银子还没有下来!
自古以来,老百姓但凡有口饭吃,就没有造反的心,再荒唐艰难的境遇,他们都能忍!
可肚子里没了粮食,那是不能忍的!
特别是眼见得老人孩子一个个饿得倒下,民情就沸腾了起来。
西蜀的军政勾结了数十年,哪里会怕这些平民百姓闹事?
街上多几滩血,就能吓住这些老百姓!
可是那次老百姓是被吓住了,军营却闹起了哗变!
那些都是亲手砍过敌人脑袋的血性战士,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人!
自己的命可以不在乎,可抵背而战的同袍死了,他们的家人却还要被饿死,这让这些汉子绝望了!
守家卫国成了笑话!
他们的信仰崩塌了!
人一旦被摧毁了心中原本坚定的信仰,要么瘫软成一条虫,要么暴戾成一头野兽!
军队哗变是最可怕的事,西蜀的军政不敢大意,派人以谋反作乱的罪名镇压了一波,
可有了鲜血的刺激,哗变一波接着一波,越是镇压,闹得越多,
东夷得了消息,整装数万军队,在边境蠢蠢欲动!
朝廷得了东夷异动的军报,才知晓了西蜀的军队哗变!
先帝哪怕素有宽仁的名声,也是震怒之极,亲自下了手书,命大将军宁维舟火速赶去西蜀处置!
宁维舟在西蜀待了半年,恩威并重下,才将哗变平息下去,也趁机定制了许多对军属的招抚条文,西蜀边关才暂时回归宁静。
可如今看来,西蜀军政大员们上次吃了大亏,这些年见风平浪静,又开始变本加厉的搜刮起了军中粮饷。
西蜀的世家豪门,就是他们的帮凶,两方狼狈为奸,吞食着朝廷每年拨付给边关的大量银子!
就连这些守城士兵眼里,一个世家的幺女,都要比大将军宁维舟尊贵些!
“大将军,文书都查验过了,一切无误,您请进城!”士兵笑嘻嘻的交还了路引,
王忠带着火气接过,骂骂咧咧的指挥车队前进。
“大将军,小的们一切都是按着军规办事,您是能体谅的吧?”守城士兵见状,腆着脸问道,
宁维舟瞧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说了一声:“你们做得极好!”
士兵仿佛是得了夸赞,居然喜笑颜开:“得嘞,大将军既这样说,那小的们就放心了,不至于被秋后算账就好!”
宁维舟身边的亲兵勃然大怒:“什么狗东西,也敢在大将军面前放肆?”
宁维舟摆手:“无妨!进城!”
亲兵恨得重重啐了一口,才握着刀柄退到一旁。
等车队过了城门,亲兵才咬着后槽牙抱怨:
“大将军,您怎么就这样放过他们了?就该砍了这群狗杂碎!”
宁维舟勾起一抹冷笑:“我这次来,就怕他们藏着掖着,那咱们怎么抓得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正说着,路边迎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老者,头发、胡子俱都花白,身上的衣裳是寻常的布料,但却浆洗得干净整洁,一双眸子因为上了年纪,稍带浑浊,但精神头却不错,腰板挺拔,想来是有些身份的!
“大将军,在下唐门卫都,奉家主之命,特来迎接大将军和夫人!”
老者抱拳,一脸恭敬!
“卫伯!”
宁维舟还未及答话,就见阿狸跑上前,一边挥手一边喊。
到了近前,纵身一跃,就趴在了卫都的背上:
“卫伯,我就知道你会抢了这个差事来迎我!”
“卫伯,我想死你了!我天天都有想你的!”
“卫伯,卫婶怎么没来?她难道不想我吗?”
“卫伯,卫大哥成亲了吗?生娃娃了吗?你让他把娃娃给我玩玩可好?”
“好好好!”
卫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管阿狸说什么,他都只有一个“好”字回答!
宁维舟扫过卫都的下盘,见虽然背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阿狸,但此人丝毫不见摇晃,双脚如同扎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这人的功夫不弱,若是在江湖上闯荡,定然能搏出名号,不知道为什么会甘于做唐门的奴仆?
“卫伯,就你一个人来的吗?”阿狸闹了一通,总算消停了,但仍旧趴在卫都背上不肯下来,
卫都也任由她挂着,笑容满面的回道:“怎么能是老奴一个人呢?这后面不都是人么?”
阿狸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们在唐门也算人?”
“欸,可不能这么说!”卫都收了笑容:“小姐大了,该懂事了,他们都在唐家多年,都是受主子器重的人!”
说着,回身朝身后吩咐:“还不快来见过小姐?”
跟在卫都身后的人,纷纷抱拳行礼:“见过小姐!”
这其中有些人是在阿狸失踪后才进的唐家,不由得好奇瞥了两眼,
卫都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脸上不着痕迹的暗了暗,但随即又展开笑颜:
“小姐,您如今大了,可不能再让老奴背您了!更何况,这大将军还在,乖,下来好好站着,别让人笑话!”
阿狸却搂得更紧:“不要不要,我就要卫伯背着,难道我走了这么多年,卫伯就不疼我了?难道卫伯有其他的小主子了?不要我了?”
这话一出,卫都瞬间红了眼圈:“老奴日日都守在小姐的院子里,就连睡觉都是在院门口铺个被褥,小姐这样说,老奴可真的会伤心的?”
阿狸倒是见风使舵的很,见卫都就要抬起衣袖擦眼睛,连忙扯了自己衣袖,在卫都脸上胡乱抹了一气:
“我和你开玩笑呢,卫伯,你年纪大了,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