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大总管乍见三人出来,愣了愣神,探头朝里一看,就知道多半又是话不投机!
连忙唤了小轿,将三人送去了旁边的厢房,
厢房里,炭盆和床榻都是现成的,大总管殷勤介绍:
“这屋里都是新布置的,一应用具被褥都是新的,地下也铺了地龙,若是还觉得冷,小的让人再送炭盆来!”
宁维舟摆摆手,大总管识趣,笑着告退,顾非晚朝门口的青霖打了个眼色,青霖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有劳大总管!”
大总管顿时神色尴尬:“为自家主子效力,应当应份的事,怎么能拿……”
话没说完,只听宁维舟不耐烦的呵斥:“给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大总管飞快接过银票,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屋里只剩下自己人,阿狸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在了炭盆边,继续烤她的红薯。
“我去前边,你和安然呆在这里,困了就睡,明日吊唁的宾客就该全到了,到时候有的忙。”宁维舟检查了一遍门窗,才放心下来。
又看了看阿狸:“别只顾着你的红薯,当年追杀我的人就出自宁府,你警醒些!”
阿狸翻着红薯,撇了撇嘴:“刚才我都看过了,是有几个暗哨,但我请他们吃了红薯,现在他们都去睡了!”
“……”
宁维舟知道阿狸的脾气,捡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她就是这样,
武功高强,行踪莫测,身世不明,对周遭一切都无所谓,只听宁维舟的话,
却也会因为养的白兔断了腿,抱着哭上半天,把眼睛哭得比兔子眼还鲜红!
顾非晚想跟着去守夜,可这次不管她怎么说,宁维舟就是不许,无奈之下,只得将大氅披在宁维舟身上:
“别冻着自己,瞅着空闲也眯会眼,我和安然在这里,你若累坏了,谁来护着我们娘俩?”
“是,父亲要保重自己,女儿还小,没有父亲保护,会被欺负!”
安然娇声娇气,扯着宁维舟的衣袖晃荡。
宁维舟一颗心被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捧上了天,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我自然能护你们周全!”
寒风凛冽,虽然已经过了年节,却比过年时更冷上三分。
镇国公府上空,零星飘着几声哀哭。
灵堂里,宁南顺化着纸钱,眼眶通红,嘴里喃喃自语:
“母亲,您怎么就走了呢?昨日不还吃了两个桃酥饼么?您还说桃酥饼太甜,让我以后不要买了,还是栗子酥更好吃!”
“儿子就和铺子里的掌柜说好了,给你带今早第一笼的栗子酥,可您怎么就走了呢?”
“您这一走,也没交代下什么,这地契银子什么的,到底放在了哪里?”
宁二夫人始终低着头,手中帕子越攥越紧!
宁北安跪得板正,他目光呆滞,似是看着母亲遗像,又透过遗像,望见了从前时光。
宁大夫人满眼心疼,她知道丈夫心里的遗憾和悲哀,
宁老夫人眼里,从来只有一个小儿子,偏偏这个小儿子是个蠢货,惹出多少事端,
但心既已偏了,哪里还能讲道理?
宁北安一生都在追逐从来没有过的母爱,却在前不久突然醒悟,宁老夫人不是没有母爱,而是不能分给他这个大儿子一点点!
醒悟后的宁北安开始强硬,开始顶嘴,开始处处戳母亲的心窝子!
本以为母子两人还会斗上许多年,可这才过了几天?宁老夫人就这么突然去了!
她这一死,留给宁北安的,将是永远的遗憾和忏悔!
早知道母亲时日无多,自己何苦还与她几番计较?
做了半辈子孝子,临到最后几天,却功亏一篑!
这成了宁北安心中过不去的心结!
所以宁大夫人是恨婆母的,从来没有这般恨过!
反正要死,为什么不早些死?
死在宁北安还没醒悟的时候,那种悲痛,时间就可化解!
唯有无法弥补的内疚,会跟随人一辈子!
宁维舟站在门边,看着灵堂内各人神色,心中冷笑不已,
这就是宁家人,各怀心思,利益当头,人命算什么?
单纯善良的母亲落入这等狼窝,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寒冬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迟些,不过天微微亮,宁家本族的亲眷就陆续上门了。
宁北安见一个长辈就要哭一场,到最后,哭的嗓子失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南顺又是个撑不起场子的人,无奈之下,镇国公只能让陈素芬和宁大夫人照顾着前面,他自己在后面接待重要宾客。
本来,镇国公的眼神还瞄过宁维舟,但那是一块寒铁,冻得他眼睛疼!
顾非晚就更指望不上了,清早只是来上了一炷香,就被宁维舟心疼的送回了暖阁厢房,
大将军府里的厨子踏着晨辉,给他们的主子们送来了热腾腾的吃食,直看得镇国公咽不下碗里的清粥!
不过很快,镇国公说不出口的话,有人替他说了!
“这是小舟?长得真好,快让姑妈看看!”说话的是个中年妇人,宁家的远房表亲,因为嫁得离京城不远,前些年和镇国公府还偶尔有往来。
“成亲了吗?若是没成亲,姑妈给你说和一个?”妇人很是热心,大抵是宁维舟穿着丧服,让他看起来格外无害。
可宁大夫人怎能不知宁维舟的脾气?
没等宁维舟发火,就将人使劲扯向一边:“小舟年前就成亲了,连皇帝和皇后都来喝了喜酒……”
“既然成亲了,那他媳妇呢?”妇人仿佛听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闻:“这祖母过世,孙媳妇应该在灵前跪足五天才是,怎不见小舟媳妇?”
张望了一圈,没见着年轻女子跪着,又大声嚷嚷:“难道是什么勋爵人家的千金?这可是镇国公府,就是公主也得来磕三个响头!”
办丧事,总有些鱼龙混杂的人混进来看热闹,就是亲眷里,也不乏有人看热闹,
“他姑,你这侄媳妇可是名气极大的,说起来一两句话可介绍不了!”
宁大夫人恼怒的瞪过去,说话的人缩了缩脖子,躲入了人群中。